第7章 为彼此(2 / 2)
“赵顺欠我们一个人情。”
萧景晏说,“虽然不大,但关键时刻或许有用。而且,经过今天,三皇子那边至少短时间内不会再来找麻烦——毕竟我们救了他的爱犬。”
赫连曜想了想,点头:“也是。”他顿了顿,看向萧景晏,“你怎么知道北狄人套马的法子?”
“书上看的。”萧景晏淡淡道,“《北地风物志》,里面记载草原牧民如何救掉进地洞的羊。我猜救狗也差不多。”
赫连曜沉默片刻,突然笑了:“所以你刚才问我记不记得北狄人套马,是在提醒我?”
“是给你递话头。”萧景晏纠正,“我知道你懂,但得让赵顺以为这是你的主意。”
两人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如释重负,还有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透过竹林洒下来,在地上投出长长的影子。
远处传来晚钟,一声,一声,悠长而安稳。
“今天配合得不错。”赫连曜说。
“嗯。”萧景晏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竹叶,“回去吧。福公公该送晚饭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竹林。
回到冷宫院子时,福安正站在偏殿门口等着。
老太监手里提着食盒,看见他们,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晚饭好了。”福安说,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今天有肉。”
萧景晏和赫连曜都愣了。
冷宫的饭食,几个月不见一次荤腥。
福安打开食盒——里面除了往常的粥和馍馍,果然多了一小碟酱肉,虽然不多,但油光发亮,香气扑鼻。
“赵侍卫长让人送来的。”福安慢吞吞地说,“说是谢礼。”
萧景晏和赫连曜对视一眼,都笑了。
这一笑,冲散了整日的紧张和疲惫。
夜里,两人在夹墙里分食那碟酱肉。
肉很咸,但很香,两人吃得小心翼翼,一点碎屑都不放过。
吃完,赫连曜突然说:“今天的事,让我明白了一件事。”
“什么?”
“光会躲不行。”赫连曜看着通风孔外透进的月光,“还得会应对。得像下棋一样,走一步,看三步。”
萧景晏点头:“所以我们要学得更多,更快。”
“嗯。”赫连曜握紧了拳头,“我要学雍朝的权谋,学怎么在朝堂上说话,学怎么让那些看不起我们的人……不得不正视我们。”
他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咬得很重,像在发誓。
萧景晏看着他,突然想起一个月前,那个蜷在破布里、眼神空洞地说“我只是个不该存在的东西”的孩子。
不一样了。
仇恨还在,屈辱还在,但多了些什么——多了斗志,多了目标,多了那种“我要活下去,而且要活得比你们都好看”的狠劲。
“好。”萧景晏说,“从明天开始,我们加快进度。”
他走到墙边,从藏书的墙缝里又抽出几本书——《策论辑要》、《朝堂纪闻》、《雍史通鉴》。
这些都是福安这些天陆续弄来的,有些是残本,有些是手抄的散页,但足够了。
“这些,三个月内,要全部读完。”萧景晏将书放在石台上,“不仅要读,还要能讲,能辩,能用到实处。”
赫连曜看着那摞书,没有退缩,只是重重点头:“好。”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狭小的夹墙里。
两个少年相对而坐,中间摊开书本,炭条在石板上写写画画,低声讨论着雍朝的税制、兵制、科举。
偶尔有分歧,会争辩几句。
但最终总能达成一致——因为他们都知道,他们是在为同一个目标努力。
活下去。
走出去。
改变这个不公的世道。
夜深了,远处传来梆子声,三更了。
萧景晏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吹灭自制的油灯——那是用破碗和棉线做的,灯油是攒了许久的猪油。
“睡吧。”他说。
赫连曜收拾好书,钻进破褥子里。
黑暗中,他突然开口:“萧景晏。”
“嗯?”
“今天在竹林,你挡在我前面的时候……”赫连曜的声音很轻,“谢谢你。”
萧景晏沉默片刻,说:“你也挡在我前面了。”
“那是因为你先挡了。”
“那你下次别挡了。”
“不行。”
两人都不说话了。
但黑暗中,有什么温暖的东西在无声流淌。
许久,赫连曜又说:“我们要一直这样。”
“怎样?”
“互相挡着。”赫连曜说,“你替我挡文的,我替你挡武的。一起走下去。”
萧景晏在黑暗中笑了笑:“好。”
窗外,月亮升到中天,清辉洒满冷宫的破瓦断壁。
春夜的风带着暖意,吹过枯树,枝头竟冒出了点点新绿。
冬天过去了。
而在这座宫殿最偏僻的角落里,两颗被冰封太久的心,也终于开始解冻,开始重新跳动。
为彼此,也为那个遥远却日渐清晰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