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污秽之躯（1 / 2）
冰冷的雨水，无情地冲刷着泥泞的山林。短暂的死寂后，是更加刺骨的绝望。
骨刃魔物庞大的身躯倒在数十米外，翻滚碾压出的泥沟里，污血与雨水混杂，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它胸前那触目惊心的贯穿伤口边缘，暗绿色的血肉如同被强酸腐蚀般剧烈沸腾、溃烂，残余的恐怖能量如同附骨之蛆，持续撕扯着它的生机。它发出断断续续、濒死野兽般的痛苦嘶吼，猩红的竖瞳死死盯着那个摇摇晃晃站立的“人形”，充满了怨毒、惊惧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
陈远站立着。
但这并非真正的站立。他的身体以一种极其僵硬、如同被无形丝线强行提拉住的姿态挺直，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他的右手，那只刚刚爆发出毁灭性能量、此刻仍缭绕着丝丝缕缕暗红惨绿气息的手臂，正死死扼着自己的咽喉！五指深陷进皮肉，指甲边缘渗出猩红的血珠。剧烈的窒息感让他本就破碎的身体剧烈颤抖，布满血痕的脸庞呈现出可怕的青紫色。
“嗬……嗬……”他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艰难的喘息，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强烈的反呕欲望，仿佛要将体内某个污秽的存在强行挤压出去！
内里的战争，远比外界的厮杀更加惨烈！
意识的混沌深渊中，陈远那微弱如风中残烛的存在，正与一股冰冷、粘稠、充满无尽恶念的意志碎片激烈绞杀！这碎片，正是他引爆邪神意志“毒液”反击魔物时，被强行撕裂、裹挟进自身意识洪流中的……邪神意志残渣！
“放弃……这残破的躯壳……归于……混沌……”邪神的低语带着重伤后的虚弱，却更加阴冷狡诈，如同毒蛇吐信，不断冲击着陈远摇摇欲坠的防线。它疯狂地试图接管这具刚刚爆发出惊人之力的身体，将其彻底转化为新的污染源头！它的目标，从未改变——那枚碎片！那通往终极混沌的钥匙！
“滚……出去！”陈远的意识发出无声的嘶吼，每一次意念的碰撞都如同灵魂被钝刀切割。守护的执念是他唯一的灯塔，但此刻，这灯塔的光芒却在污秽意志的冲击下剧烈摇曳。更可怕的是，对方正疯狂地扭曲、利用着他这份守护的执念！
幻象再次降临！这一次，是林婉！她被无形的力量扼住咽喉，悬在半空，双脚徒劳地踢蹬，脸上充满了窒息的痛苦和对陈远的绝望哀求！紧接着是杨婕，小小的身体被暗灰色的瘟疫藤蔓死死缠绕、勒紧，皮肤下鼓起诡异的脓包！最后是云笙！她倒在血泊中，那只紧闭的右眼猛地睁开，里面不再是暗红，而是彻底化为一片冰冷的、空洞的漆黑！她朝着陈远伸出染血的手，声音嘶哑：“救我……杀了……我……”
守护她们！杀了她们！终结她们的痛苦！让她们归于混沌的永恒安宁！
两种截然相反的、却都源于“守护”本能的极端意念，在邪神意志的恶意催化下，如同两条纠缠的毒蛇，疯狂啃噬着陈远的理智！身体内，那股污秽的力量更加汹涌地试图顺着他的手臂经脉蔓延，企图操控他扼死自己的手指松开，转而指向身后那些毫无反抗之力的同伴！
“不——！”陈远残躯爆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他猛地低头，张开嘴，用尽残存的所有力气，狠狠一口咬在自己扼住咽喉的小臂上！
噗嗤！
锋利的牙齿穿透皮肉，温热的、带着自身腥甜气息的血液瞬间涌入喉咙！剧烈的刺痛如同电流传遍全身，瞬间压过了那蛊惑的低语和扭曲的幻象！剧痛！纯粹的、源自肉体本身的剧痛！成了他守住最后一线清明的锚！
趁着这短暂的清醒，陈远那狂暴的意念不再试图驱逐那污秽的意志碎片——他深知此刻的自己根本做不到！他转而将所有残存的力量，如同最野蛮的攻城锤，狠狠撞向自身意识深处那扇无形的、隔绝着核心记忆与力量的门扉！
轰开它！释放那股……源自核心污染、与他同源共生的狂暴力量！哪怕那是饮鸩止渴！
仿佛感受到了他玉石俱焚的决绝，那扇门扉猛地一震！一股更加冰冷、更加污秽、却也更加磅礴的能量洪流，如同被强行撕开闸门的污水，瞬间冲破阻碍，顺着他意识构建的脆弱通道，狠狠灌入他四肢百骸！
“呃啊啊啊——！”陈远的身体猛地绷紧到极限，肌肉虬结，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皮肤表面的龟裂纹路瞬间加深，如同破碎的瓷器，暗红惨绿的魔光从裂缝中透射出来！他扼住自己咽喉的手指再也无法保持力量，无力地滑落。
取而代之的，是右眼！那只紧闭的眼睑猛地睁开！眼瞳不再是纯粹的猩红或暗红，而是变成了一种极度混乱、不断旋转、仿佛要将整个灵魂都吸进去的……暗绿色漩涡！冰冷、混乱、择人欲噬的恐怖气息，如同实质的寒潮，以他为中心轰然扩散开来！
这股气息狂暴、混乱，充满了纯粹的毁灭欲望，却暂时……压制住了体内那缕邪神意志碎片试图操控他伤害同伴的恶念！它以毒攻毒，用更强大的污染力量，强行将那缕碎片暂时“震慑”在了意识的角落！
身体的掌控权，在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后，被陈远以这种极端的方式……短暂地夺了回来！
但这夺回，伴随着更深的沉沦！右眼深处那旋转的暗绿漩涡，每一次转动都仿佛在吞噬他的理智和生命！他感觉自己像一个即将爆炸的熔炉，每一寸血肉骨骼都被污秽狂暴的能量撑得剧痛欲裂！
“陈……远？”林婉颤抖的声音带着极度的恐惧和一丝难以置信的微渺希望，从身后传来。她抱着杨婕，看着那个散发着无尽恐怖气息的背影，如同在看一头刚从地狱爬出的……怪物。
陈远僵硬地、极其艰难地，一点点扭动脖子。暗绿色的漩涡之眼扫过林婉惨白的脸，扫过她怀中昏迷但呼吸平稳的杨婕，扫过地上气息微弱但瘟疫被暂时压制的李教授，最后……停留在泥泞中依旧昏迷不醒、右眼眼睑下魔光隐现的云笙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