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信任的裂痕（2 / 2）

海伦娜将这一情况报告给了Site-07。

“可能是成长过程中的正常波动，”莉娜在跨站点会议上分析道，“‘序曲’毕竟是一个新生实体，处理整个回廊的潜意识压力巨大，出现阶段性疲劳是可能的。”

但雷昊凭借其敏锐的直觉，感到一丝不安。“通知Site-41，加强监测频率。任何细微的变化都不要放过。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与此同时，“熵影议会”的第二支箭，射向了基金会本身。这支箭更加隐蔽，也更加恶毒。他们的目标，并非摧毁基金会，而是侵蚀其根基——信任。

他们选择了一个看似不起眼，却可能产生连锁反应的切入点——资源分配。

凭借其渗透在人类社会中的网络，“熵影”的爪牙开始在一些非核心的、但与基金会存在间接合作或资源供应的机构中散播流言。流言内容经过精心设计，真假掺半：暗示基金会内部存在派系斗争，某些高层为了“星火”等少数几个高优先级项目，正在暗中削减其他重要站点（尤其是那些负责收容高危异常、但政治影响力较低的站点）的资源和预算，甚至不惜牺牲这些站点工作人员的安全。

这些流言通过匿名邮件、加密论坛、甚至是一些看似偶然的“酒后真言”等多种渠道，悄然传播开来。

起初，并未引起太大波澜。但信任的崩塌，往往始于最细微的裂痕。

几天后，位于西伯利亚永久冻土带的Site-64（主要负责收容几个具有极强物理破坏力的Keter级异常）发生了一次小规模的收容失效。虽然很快被控制，未造成人员死亡，但一名资深外勤人员在事故中重伤。

在事故总结会议上，Site-64的指挥官，一位以耿直和护犊子着称的老兵瓦西里，情绪激动地拍着桌子：

“我们的‘暴风雪’抑制器已经超期服役三个月了！上次申请更换的报告石沉大海！如果设备能及时更新，伊万不会躺进医疗舱！总部那些老爷们，眼里是不是只有他们那个宝贝‘星火’？！我们这些在冰天雪地里守着炸弹的人，难道就是可以随意牺牲的耗材吗？！”

他的怒吼通过内部网络，传到了不少站点高层的耳中。虽然欧阳靖立刻亲自联系瓦西里进行安抚，并承诺优先解决Site-64的设备问题，但那股不满和猜疑的情绪，已经如同病毒般，在基金会内部某些群体中悄然滋生。

一些原本就对资源向Site-07倾斜略有微词的中层管理人员，开始更加频繁地抱怨。不同站点之间的信息共享，似乎也出现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隔阂。一种“我们”和“他们”的隐形界限，在无形中被加深了。

雷昊在Site-07也感受到了这种微妙的变化。在一次与总部协调资源的视频会议中，他明显感觉到某个部门主管的语气带着一种隐晦的抵触。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雷昊挂断通讯，对身边的莉娜和艾登叹了口气，“有人在外面煽风点火。”

莉娜蹙着眉：“是针对‘星火’来的？”

“大概率是。”雷昊目光锐利，“先是‘序曲’状态不稳，然后是内部出现杂音……这不像巧合。有人在用软刀子，想从内外同时瓦解我们的优势。”

艾登愤愤不平：“那我们怎么办？总不能干等着吧！”

“当然不。”雷昊站起身，语气坚定，“莉娜，你继续密切关注‘星火’和‘序曲’的状态，尤其是任何异常波动。艾登，检查我们内部的所有通讯和网络安全，确保没有老鼠溜进来。我去向欧阳顾问详细汇报情况，必须尽快清除这些杂音，稳定内部。”

风暴尚未真正来临，但空气中的湿气已经预示着山雨欲来。Site-07在光明中成长，而阴影中的敌人，已经开始用更加狡猾和持久的方式，编织着困住光明的罗网。

“虚空之种”在图书馆的角落中，如同一个极具耐心的寄生虫，持续吸收着那些游离的、负面的规则碎片。这些碎片大多源自书架上的禁忌典籍，包含着失落文明的怨念、疯狂仪式的回响、以及被遗忘神只的低语。这些能量虽然微弱且混乱，却恰好符合它那“虚空”的本质，能够被它缓慢地同化和吸收。

它的体积几乎没有变化，依旧那么微不足道，但其内在的“密度”和“掠夺性”却在悄然提升。它学会了更好地隐藏自己，甚至能主动散发出微弱的、与周围环境相似的负面规则波动，完美地融入背景噪音之中。

它的目标很明确——那个散发着诱人“存在感”的温暖光团。它能感觉到，只要吞噬掉那个光团，自己就能获得难以想象的壮大，甚至可能产生质的飞跃。但那个光团周围的规则场太强大了，它不敢靠近。

它需要一个跳板，一个能带它穿过那层令它不适的光明领域，直接接触到核心的载体。

机会，出现在一个看似平常的下午。

一位名叫陈启的年轻研究员，被分配到哲学区进行例行文献整理和数据录入工作。陈启是基金会的新晋成员，充满热情，但也因为接触太多超自然知识而偶尔显得有些神经质，内心深处潜藏着对未知的、难以言喻的焦虑。他最近还听信了一些关于资源分配不公的小道消息，对Site-07核心项目占用大量资源感到一丝隐约的不平，尽管他从未说出口。

当他推着载满待整理书籍的小车，经过哲学区与神秘学区交界处的那排书架时，他并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但潜伏在阴影中的“虚空之种”，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这个“合适”的载体。

陈启身上散发出的、那丝混合着焦虑、隐约不满以及对未知知识的渴望（甚至带点贪婪）的复杂情绪波动，在“虚空之种”的感知中，如同黑暗中摇曳的烛火，充满了可乘之机。

当陈启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厚重的、以某种未知生物皮革装订的、散发着阴冷气息的《无名祭祀书》准备核对编号时，“虚空之种”动了。

它没有形态，只是一缕极其微弱的、冰冷的规则印记。它如同无形的孢子，顺着陈启接触古籍时，其精神与古籍本身残留的微弱规则产生的那一瞬间共鸣，悄然附着在了陈启的意识边缘。

陈启猛地打了个寒颤，感觉一股莫名的寒意从脊椎窜上后脑勺。他皱了皱眉，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图书馆内一切如常，只有远处“星火”项目区传来的微弱光芒。

“错觉吗？”他嘟囔了一句，揉了揉太阳穴，只当是自己最近没休息好。他将那本《无名祭祀书》放回原位，继续自己的工作，完全没有意识到，一个来自虚空的“种子”，已经在他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埋入了他的心田。

“虚空之种”的感染是极其隐蔽的。它没有立刻夺取控制权，也没有引发任何明显的异常。它只是静静地潜伏着，如同一个沉默的共生体（或者说寄生体），开始极其缓慢地、潜移默化地放大陈启内心那些负面的情绪和念头。

陈启开始觉得，自己对Site-07的贡献被忽视了，那些核心研究员高高在上。他对“星火”项目产生了更强烈的好奇，甚至夹杂着一丝“如果我能接触到核心，或许就能证明自己价值”的妄念。他的焦虑感似乎也比以前更明显了一些，夜晚偶尔会做一些光怪陆离、带着窒息感的梦。

这些变化非常细微，连陈启自己都未必能清晰意识到，更不用说他身边的同事了。他依旧每天正常工作，表现与往常无异。

只有最精密的、专门针对意识层面扫描的设备，或许能探测到那一丝不协调的、冰冷的规则杂质，正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在陈启的意识中缓慢扩散。但谁会无缘无故地对一个表现正常的年轻研究员进行如此深入的意识扫描呢？

“虚空之种”耐心地等待着。它等待着陈启因为被放大的负面情绪和妄念，主动去做出一些……能够靠近“星火”核心区域的举动。或者，等待着外部环境出现更大的混乱，为它创造更好的机会。

危机，已经以最无声无息的方式，渗透进了光明的堡垒内部。而无论是忙于应对内部信任危机和“序曲”状态波动的雷昊等人，还是专注于“星火”成长数据的莉娜，都尚未察觉到这个近在咫尺的、来自“无”之领域的威胁。

图书馆内，光明与阴影，以一种极其微妙的方式共存着。而命运的天平，似乎正在向着未知的方向，悄然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