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噪音与回响（2 / 2）

“影”的黑暗轮廓，第一次出现了肉眼可见的、不稳定的“波动”。就像电视信号不良时的雪花噪点，在他的表面闪烁、扭曲。一股无形的、压抑的气息开始弥漫，不再是单纯的死寂，而是带上了某种……即将喷发的、冰冷的“活性”。

与此同时，远在修理厂的阿丽娜，在噪音的折磨和死亡的恐惧中，恍惚间似乎感觉到……周围那令人发狂的音波，出现了一瞬间极其短暂的“凝滞”？仿佛有什么东西……按下了暂停键，只有百分之一秒，甚至更短。短到让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而那只正滚动着逼近的“噪音怪”，它的核心——那团维持它存在的、混乱的规则集合体，在同一时刻，感受到了一种源自更高层面的、令它本能战栗的“注视”。那“注视”冰冷、空洞，却带着一种绝对的、对“混乱”的否定意志。

“噪音怪”的滚动猛地一滞，发出的噪音出现了一个不自然的、走调般的破音。它那简单的意识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只感觉到一种巨大的、来自存在本能的威胁。它聚合的身体边缘，一些细小的金属碎片仿佛失去了支撑，叮当作响地掉落下来。

它犹豫了，那致命的噪音减弱了几分。

这短暂的间隙，对阿丽娜而言，已是救命稻草。头痛稍微缓解，她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从那半塌的墙缝中钻了出去，跌跌撞撞地冲入外面的废墟，头也不回地向着防空洞的方向亡命狂奔。

她不敢停，不敢回头，耳边似乎还残留着那恐怖的噪音，以及……那瞬间难以言喻的“凝滞感”。

“噪音怪”没有追击。那股令它恐惧的“注视感”消失了，但它简单的思维已被扰乱，失去了攻击的欲望，只是在修理厂内茫然地翻滚着，发出断断续续的、不再具有攻击性的噪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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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丽娜一路狂奔，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直到看见防空洞那熟悉的入口，她才稍微松了口气，但脚步依旧踉跄。她冲进“家”里，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身体因为后怕而微微颤抖。

过了好一会儿，惊魂甫定的她，才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角落的阴影。

“影……”她声音沙哑地呼唤，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

然后，她愣住了。

“影”……似乎有些不一样。

他依旧是那团黑暗的轮廓，但给人的感觉不再是完全的静止和死寂。那黑暗仿佛在极其缓慢地、微不可察地“流动”着，如同浓稠的墨汁在无声荡漾。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的“气息”弥漫在周围，比平时更加明显。阿丽娜甚至觉得，角落里的温度似乎又降低了几度。

是错觉吗？因为刚才的经历太可怕，所以看什么都觉得不对劲？

阿丽娜揉了揉眼睛，仔细看去。那流动感似乎消失了，“影”恢复了往常的样子。但那种冰冷的“余韵”，仿佛还停留在空气中。

她回想起修理厂里那瞬间的“凝滞”，以及“噪音怪”莫名其妙的停顿和退缩。一个荒谬的、难以置信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微弱火花，在她心中一闪而过。

难道……和影有关？

不，不可能。他只是一团影子，不会动，不会说话。他怎么可能会影响那么远的事情？

她甩甩头，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抛开。大概只是巧合，是“噪音怪”自己出了问题，或者她当时太害怕产生了幻觉。

她定了定神，开始检查自己有没有受伤，同时絮絮叨叨地对着阴影讲述刚才惊险的遭遇。

“……那个大块头，声音太难听了，我头都要炸了……还好它后来好像自己卡住了？我也不知道……吓死我了……”她一边说，一边小心地处理着手臂上被碎玻璃划出的浅浅伤口。

她没有注意到，在她讲述“噪音怪”和那恐怖噪音的时候，角落的阴影，那模糊的轮廓边缘，似乎又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仿佛某种无形的弦，被特定频率的声音拨动了。

这一次，阿丽娜没有看到。她沉浸在幸存下来的庆幸与疲惫中。

但变化已经发生。

那死水般的寂静，已被打破。尽管波澜微弱，却真实存在。这缕迷失的残响，在遥远的危机刺激下，基于最深层的本能，第一次……对外部的规则混乱，产生了超越被动吸收的、极其间接且微弱的“反应”。

不是干预，更不是攻击。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排斥”反射。

对于一片空洞的残响而言，这微不足道的“反应”，却是一个标志性的节点。意味着他并非完全与世隔绝，意味着那沉寂的“守护”本能，依旧在黑暗的最深处，维持着最低限度的……警觉。

阿丽娜清理完伤口，疲惫地裹紧毯子，在角落里沉沉睡去。今天的经历耗尽了她的精力。

防空洞内重新恢复了安静。

只是这份安静，与以往似乎有了一丝难以言明的不同。仿佛一片沉睡的冰川，在无人知晓的深处，发出了一声微不可闻的、预示着未来某日可能冰崩的……开裂声。

“影”静静地立在黑暗中，墙上的向日葵插图在微弱的光线下，轮廓模糊。

一切似乎如常。

但有些东西，一旦开始，便再也无法回到真正的原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