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长乐暗涌(1 / 2)
张沐那封措辞谦卑、隐含求助的密信,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阿娇心中激起圈圈涟漪,却并未立刻带来表面的波澜。她深知,此刻任何为张沐“求稳”或“避嫌”的举动,在刘荣和那些暗中窥伺的人眼中,都将是欲盖弥彰。
她选择了最符合她身份,也最令人捉摸不透的方式——沉默,与一如既往的勤勉。
朝堂之上,她不再主动提及东海事务,仿佛张沐获得那“自辟幕府、先行后奏”的特权,与她毫无干系。当有官员因漕运、东南赋税等事需与夷洲协调而请示她时,她也只是公事公办地批复:“依制办理,或咨询东海都护府。”将皮球轻巧地踢回给张沐,也踢给了刘荣——既然陛下赋予了他如此大权,那么相关事务,自然该由他决断或直接禀报陛下。
她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了北疆的善后、河西走廊的巩固,以及利用大捷之威,对西域诸国进行新一轮的外交震慑与贸易开拓中。她展现出的,是一个以帝国全局为重的、冷静到近乎无情的监国长公主形象。
这种沉默与“放手”,反而让刘荣有些无所适从。他预想中阿娇会为张沐进一步争取利益,或至少为其转圜、避免树大招风的场景并未出现。这让他精心准备的、用以“平衡”和“警示”的后手,一时间竟无处着力。他看着阿娇每日沉稳地处理政务,那份从容与深不可测,让他心中那根名为“忌惮”的弦,绷得更紧了。
而在这看似平静的水面下,馆陶公主的谋划却从未停歇。她利用自己在宗室和老臣中残存的影响力,以及北疆、东海接连大捷带来的、对“强兵利器”的普遍渴望,悄然煽动着一股新的风潮。
这一日,几位德高望重的宗室亲王与勋贵,联袂入宫,请求觐见太后(注:此时应为薄太后或其他刘荣尊奉的先帝嫔妃,或虚指太后寝宫长乐宫,作为一种政治象征)。他们在长乐宫中,对着代表皇室长辈的太后(或宫室),涕泪交加,陈情道:
“太后(或殿下)明鉴!北疆、东海连番大捷,实乃祖宗庇佑,陛下圣明,将士用命!然,臣等听闻,此二役之胜,关键皆在于夷洲所出之新式军械。此等利器,威力惊天,实乃护国神器!然则,其研制、铸造之权,如今尽握于东海一隅,由张沐一人掌控。张都护虽忠心耿耿,功勋卓着,然……”
他们话锋一转,痛心疾首:“然‘国之重器,不可假于人’!更何况是此等足以决定国运之神器?若长期置于海外边陲,万一有失,或被奸人所乘,后果不堪设想啊!臣等非疑张都护之忠,实为江山社稷之安虑!恳请太后(殿下)禀明陛下,当速将此利器之研制、监造之权,彻底收归中央,置于京畿重地,由陛下亲信重臣掌管,方是万全之策!”
他们巧妙地将对张沐个人的忌惮,包装成了对“国家利益”的担忧,将其上升到了“祖宗江山”的高度。这番话,若能通过太后(或长乐宫)的渠道影响到刘荣,其分量将远超寻常朝臣的奏议。
消息很快通过眼线传到了阿娇耳中。她正在批阅关于在河西屯田的奏章,闻讯,只是笔尖微微一顿,随即恢复如常。
“母亲……还有那些宗室,终究是走到了这一步。”她心中冷笑。他们不敢直接攻击功勋盖世的张沐,便选择了迂回,试图从根本上瓦解张沐的根基——技术垄断。
她没有立刻采取行动,而是静静地等待着。她在等刘荣的反应。
果然,刘荣在得知宗室与勋贵联名前往长乐宫(或觐见太后)陈情后,陷入了更深的沉思。他当然渴望将这种利器完全掌控在自己手中,但此前强行设立长安专司效果不彰,已证明夷洲格物所的核心难以轻易复制。若此时再强行下令迁移,且不说张沐是否会阳奉阴违,万一引发东海动荡,乃至张沐离心,岂不是得不偿失?可宗室与勋贵的意见,他又不能完全无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