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交织（1 / 2）

建元五年的盛夏，热浪裹挟着各方博弈的灼热气息，席卷帝国南北。

夷洲，藤草部旧港营地。

严助站在临时搭建的望楼上，远眺着层峦叠嶂、雾气缭绕的岛屿腹地。手中的兽皮地图上，已增添了数个新标记：几处愿意合作的小部落聚居点、两条通往内陆的山径、以及黑岩部主要据点“鹰喙崖”的大致方位。岩等三名藤草部幸存者，已成为他不可或缺的向导与翻译。

合作的小部落提供了更多零碎却珍贵的信息：黑岩部近年之所以如此强势，不仅是因为与“海外怪人”交易获得精良武器，更因他们不知从何处学来了一些粗浅的冶铁和筑垒技术，在“鹰喙崖”修筑了带有木石寨墙的坚固据点。而那些“海外怪人”——根据零星描述，皮肤极白，发色各异，乘坐的“大鸟船”（多桅帆船）庞大而迅捷，通常只在夷洲最北端的几处偏僻海湾停泊，与黑岩部的交易也多在海上进行，极少深入内陆。

“大人，那几个部落头领又派人来问，汉军何时能助他们讨伐黑岩部？最近黑岩部的巡逻队越发猖獗，抢了他们好几处猎场。”一名负责联络的属吏禀报。

严助收回目光，神情凝重。他手中只有二百余士卒，虽装备精良，但要进攻据险而守的黑岩部，无异于以卵击石。朝廷的后续增援和明确指令尚未抵达。但若迟迟不动，这些刚归附的小部落恐生异心，甚至再次倒向黑岩部。

他沉思片刻，下令：“告诉几位头领，汉军不日即将行动，但需他们提供更多黑岩部巡逻路线、换防时间的细节。另外，挑选三十名精锐善射者，换上越人服饰，由岩带领，配合几个部落的猎手，伏击黑岩部的小股巡逻队，务必全歼，不留活口，缴获的武器物品仔细检查。”

他要用这种小规模、高强度的骚扰战术，既打击黑岩部气焰，给合作部落信心，也能缴获黑岩部手中的“海外武器”实物，进一步研判那未知势力的技术水平。同时，他再次派出快船，携带更详细的夷洲情报和新绘制的部分简图，火速返回会稽，请求朝廷速派援兵，并明确是战是和。

北疆，卫青率部终于撤回长城以内。

虽损失近千，但带回了远超预期的战利品（牲畜、皮货、部分金银器皿）和数百名俘虏，更重要的是，他成功搅乱了匈奴左贤王部的后方，迫使匈奴主力分兵，为正面战场赢得了宝贵的喘息和调整之机。

朝廷的封赏如期而至：卫青晋爵长平侯，增食邑，赐金帛奴婢无算。陛下亲笔嘉勉的诏书，更肯定了其“勇略绝伦，功在国家”。

然而，军中并非只有赞誉。一些资历深厚的将领私下议论，认为卫青此战虽胜，但过于弄险，伤亡过大，若非运气好，恐全军覆没，非为将之正道。更有与王夫人一系亲近的军官，隐隐散布“恃宠而骄”、“不惜士卒性命以邀功”的流言。

这些议论，卫青有所耳闻，却只作不知。他清楚，自己骤登高位，必遭人嫉。他能做的，唯有更加谨言慎行，善待部下，用下一次无可指摘的胜利来回应一切。他将陛下赏赐的大部分金帛分给了阵亡将士家属和此次出征的幸存者，自己只留少许，并上表恳请朝廷优恤战死者。

此举赢得不少中下级军官和士卒的由衷拥戴，也稍微平息了一些非议。大将军李广虽对卫青的崛起心情复杂，但见他处事沉稳、不居功自傲，倒也挑不出太大错处，只能督促他加紧休整部队，以备再战。

长安，未央宫。

越医女事件余波渐平，但皇后阿娇并未放松警惕。她深知王夫人不会就此罢手，只是手段会更加隐蔽。借着整顿后宫医药的东风，她开始更系统地梳理宫中人员，尤其是各宫主位身边得力宫人的背景来历，并暗中替换掉了一些来历不明或与某些势力牵扯过深者，逐步将椒房殿的影响力，更稳固地渗透到后宫各个角落。

同时，她开始以“体察宗亲”、“关心幼弱”的名义，更频繁地召见一些处境寻常、甚至有些落魄的刘氏宗亲子弟及其家眷，赏赐钱物，询问学业生计。这些举动，在注重礼法的宗室圈中，为她赢得了“仁厚”、“不忘本”的美誉，也让她与更广泛的宗室群体建立了初步的善意联系。阳城侯刘安等人，自然是她这一策略的积极支持者和传播者。

而“岛椒”带来的财富与影响力，仍在持续发酵。馆陶公主掌控下的“郁馥轩”和“杏林堂”，已成功将“南疆秘香”和“海外奇药”打造成长安顶级圈子里象征身份与健康的奢侈之物。不仅带来了滚滚财源，更让阿娇通过馆陶公主，与几位掌控着关键资源（如漕运、马政、部分宫廷采买）的列侯夫人或宗室命妇，建立了基于“共同爱好”和“稀有资源交换”的私人交情。这种关系看似松散，却在关键时刻，可能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

这一日，阿娇接到窦老夫人通过吴媪递来的密信，信中提及两件事：一是东南沿海海盗势力猖獗，韩川等人建立新据点的尝试受阻；二是朝廷中似乎有人开始议论，认为“夷洲之事”耗费钱粮，且悬于海外，难以实际掌控，不如专注于北疆，暗示严助的差事“华而不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