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开箱（2 / 2）

“嗡——”

戏箱的震动停止了。

整个库房陷入了一种绝对的寂静。

然后，在那寂静达到顶点的瞬间，华丽的箱盖，无人触碰，却自行缓缓地、沉重地，向上开启了一道缝隙。

一股远比之前浓郁百倍、精纯百倍的怨气与悲伤，如同决堤的洪流，从缝隙中汹涌而出！但这股气息中，那暴戾与疯狂的成分已然大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碎的绝望、不甘，以及……一种深埋的、近乎虔诚的爱恋。

虞千秋收回手，轮回珠清辉内敛。谢临川也撤去了空间屏障，警惕地注视着开启的戏箱。小林脱力般后退两步，大口喘息。小美则坚持举着“净化结晶”，用温暖的光芒照耀着那逐渐扩大的缝隙。

箱盖完全打开了。

戏箱内部，没有想象中的骷髅或可怕景象，而是铺陈着柔软的、早已褪色的锦缎。锦缎之上，蜷缩着一个半透明的、穿着残破虞姬戏服的女子魂魄。

她的身形纤细，面容依稀可见生前的清丽，但此刻却布满了泪痕与痛苦扭曲的痕迹。她的魂魄显得极其脆弱，仿佛随时都会消散，无数黑色的怨气丝线如同附骨之蛆，依旧缠绕在她的魂体上，那是百年禁锢留下的创伤。她双手紧紧抱在胸前，仿佛护着什么最重要的东西。

她抬起头，露出一双空洞而蓄满泪水的眼睛，先是茫然地看向四周，然后，她的目光定格在了箱旁那道凝实的、她思念了百年的身影之上。

“……云升……哥？”她的声音颤抖着，带着难以置信的微弱。

“月红……是我……”杨云升的魂魄上前，想要拥抱她，却怕自己魂体的气息惊扰到她，只能伸出颤抖的手，虚虚地抚过她的脸颊，眼中泪水（魂泪）滑落，“是我没用……没能保护好你……”

“不……不怪你……”小月红的魂魄泪水决堤，那压抑了百年的委屈与痛苦终于找到了宣泄口，她想要放声痛哭，却连哭都显得那么无力，“是陈世昌……那个畜生……”

她的目光缓缓移开，看向了虞千秋、谢临川、小林和小美。当她看到虞千秋身上那属于青衣的服饰，感受到她体内那深不可测却又带着一丝同理的气息，以及小美手中那温暖的光芒时，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是你们……打开了箱子……是你们……听到了我的祈求……”她喃喃着，魂魄微微波动。

“小月红姑娘，”虞千秋开口，声音放缓了些许，“我等已知晓前因后果。杨云升之魂魄亦多次现身相助。明日《游园惊梦》，乃是你二人了却夙愿、魂归天地之机。然需你之记忆，你之执念，融入戏中，方能功成。”

小月红的魂魄微微一颤，她看向杨云升，杨云升对她坚定地点了点头。

她闭上了眼睛，仿佛在凝聚最后的力量。片刻后，她重新睁开眼，眼中少了几分茫然，多了几分释然与决绝。她轻轻松开了紧紧抱在胸前的双手——那里，握着一块残缺的、染血的玉佩，正是当年杨云升赠与她的定情信物。

“好……”她轻声应道，声音虽弱，却带着一种放下一切的平静，“我将我所知、所感、所怨、所爱……尽数予你。”

她抬起手，指尖一点凝聚了她百年记忆与执念的、闪烁着微弱光芒的魂火，缓缓飘向虞千秋。

“愿你们……能演活那场梦……愿我与云升……真能于梦中……再续前缘……再无分离……”

那点魂火轻盈地落入虞千秋的掌心，瞬间化作一股庞大的、混杂着甜蜜、憧憬、恐惧、绝望、深爱……的洪流，涌入虞千秋的识海。那是小月红短暂一生所有的记忆碎片，尤其是与杨云升从相识、相知、相恋，到最终惨剧发生的点点滴滴，无比清晰，无比深刻！

虞千秋身体微微一震，迅速以轮回珠镇压、梳理这股庞大的信息流。她能感受到那份炽热的爱恋，那被背叛的愤怒，那失去一切的痛苦，以及那最终与爱人同归天地的祈愿……

与此同时，小月红那本就脆弱的魂魄，在交出记忆执念后，变得更加透明，仿佛风中残烛。

“月红！”杨云升惊呼，想要稳住她。

虞千秋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她抬手一招，将小月红那即将消散的残魂与那点魂火核心，一同引向自己发间一枚不起眼的、材质特殊的青色发簪。“暂且依附于此，温养魂源。待明日戏终，便是你二人解脱之时。”

那残魂化作一缕青烟，融入发簪之中，发簪表面闪过一道微弱的流光，随即恢复平静。

杨云升看着发簪，眼中充满了感激，他对着虞千秋，再次深深一揖，一切尽在不言中。然后，他的身影也缓缓变淡，消失不见，显然是去为明日的最终之战做准备。

库房内，只剩下彻底寂静的戏箱，和四位心情沉重却又目标明确的身影。

他们得到了最关键的记忆，也与关键的魂魄达成了共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