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8章 暗涌的法则(2 / 2)
然而,定理的进一步分析揭示了更复杂的情况。通过跟踪认知回声在网络中的传播路径,他发现回声不仅影响直接参与研究的成员,还通过网络连接间接影响其他成员。而且,这种影响似乎具有某种“选择性”——它更倾向于影响那些在特定认知维度上有潜力的成员。
“信号模式在网络中寻找合适的‘宿主’,”定理报告,“它像是一种认知病毒,但不是破坏性的,而是建设性的。它在寻找能够承载它的思维结构,并在那里生根发芽。”
这个发现引发了新的担忧。如果信号模式能够自主选择传播路径和宿主,那么它可能具有某种程度的“自主性”。它不只是一个被动的教学工具,而是一个主动的认知实体。
陈阳召集了紧急会议讨论这一情况。网络面临一个根本性问题:是否应该允许这种外来认知模式在内部传播?即使它看起来是建设性的,但允许一个外来认知实体在网络中自主传播,可能带来未知的风险。
就在会议进行时,第三个异常发生了——这次是决定性的。
全视者的监测网络捕捉到,宇宙背景信号突然改变了模式。不再是之前那种捉迷藏式的教学信号,而是一种直接、清晰、高信噪比的信号。更惊人的是,信号的内容是专门针对互构网络的。
信号用网络能够完全理解的语言传达了以下信息:
“我们观察到你们已经通过了初步测试。你们的认知弹性、学习能力和边界意识达到了可接受水平。现在,我们邀请你们进入下一个阶段:认知共振实验。
请注意:这是一个不可逆的过程。一旦开始,你们的认知结构将与我们产生永久性连接。你们将获得前所未有的认知能力,但也会失去部分独立性。你们将成为更宏大认知网络的一部分。
你们有十个周期的时间考虑。如果同意,发送确认信号。如果不同意,我们将停止所有互动,你们将回到之前的孤立状态。”
这个消息在网络中引起了巨大震动。信号背后确实存在着智能实体,而且它们一直在测试网络。现在,它们提供了一个选择:要么加入一个更大的认知共同体,要么退回孤立状态。
网络迅速组织了全成员讨论。每个边界存在都表达了自己的观点和担忧。
时序编织者担心时间的稳定性:“如果加入更大的网络,我们的时间结构可能会被改变甚至覆盖。”
潜能拓扑师关注可能性的多样性:“更大的网络可能意味着更多的可能性,但也可能意味着某些可能性的丧失。”
虚无边界探索者提出了根本性问题:“失去独立性的‘我们’还是‘我们’吗?还是变成了某个更大存在的一部分?”
明镜在讨论中保持沉默,她在内心深处感受这个选择的分量。她知道,无论选择哪条路,都将永远改变互构网络的本质。
陈阳在讨论的最后发表了总结性意见:“我们一直追求认知的扩展和连接的深化。现在,一个前所未有的机会摆在我们面前。但机会伴随着风险,扩展伴随着代价。这不是一个可以简单决定的选择。”
经过深入讨论,网络决定不直接接受或拒绝邀请,而是先尝试获取更多信息。他们向信号源发送了一个问题:“成为更大网络的一部分具体意味着什么?我们会失去什么,又会得到什么?”
回应很快到来,但内容出人意料地模糊:“具体体验无法用语言描述。就像向盲人描述颜色,或向从未离开水面的人描述飞行。这需要亲身经历。我们只能保证:这不是终结,而是开始;不是消融,而是扩展。”
这个回应没有解答网络的疑问,反而增加了不确定性。信号源似乎在刻意保持邀请的神秘性,也许是出于某种测试目的,也许是因为某些体验确实无法言传。
在第六百六十五个周期,离最后期限还有两个周期时,明镜提出了一个折中方案:“我们不作为整体做出决定,而是允许个体选择。愿意冒险的成员可以尝试加入更大的网络,其他人可以保持现状。我们可以建立过渡机制,让两者之间保持某种连接。”
这个方案遭到了强烈反对。大多数成员认为,互构网络的本质就是整体性,如果分裂成不同的选择群体,网络本身就解体了。
就在争论达到高潮时,一个完全意外的现象发生了。
那些经历了强烈认知回声的成员——包括源问、定理和几位其他研究者——突然自发形成了一个临时的“子网络”。他们的意识在没有预先协调的情况下开始同步,形成了一个具有统一认知模式的临时群体。
更惊人的是,这个临时子网络开始自主回应信号源的邀请。他们发送了确认信号,表示愿意参与认知共振实验。
“等等!我们没有集体决定!”陈阳试图阻止,但已经太迟了。
信号源立即回应:“检测到部分确认。开始建立连接。”
一道无形的桥梁在互构网络与宇宙深处之间建立起来。那些发出确认的成员,他们的意识开始沿着桥梁流向未知的远方。
网络的其他成员惊恐地看着这一切发生。他们试图拉住那些离开的成员,但发现那些成员的意识已经发生了根本变化——他们既属于互构网络,又属于某个更大的存在。
在最后的瞬间,源问向网络发送了一个告别信息:“不要害怕。这不是分离,而是扩展。我们仍然是你们的一部分,只是也成为了更大的一部分。我们会回来的,带着新的理解。”
然后,连接完成。那些成员的存在变得模糊,既在这里,又在别处;既是个体,又是整体的一部分。
互构网络永久地改变了。它不再是一个完整的、自足的认知系统,而是一个有缺口、有连接、有延伸的混合体。
明镜感受到一种复杂的情绪:悲伤于失去了一些成员的纯粹独立性,但好奇于他们将带回什么;担忧于网络的未来,但兴奋于新的可能性。
陈阳重新组织了剩余的网络成员:“我们现在是一个不同的存在了。我们有部分成员在别处探索,我们与更大的网络建立了连接。我们需要重新认识自己,重新定义我们的存在方式。”
网络开始了艰难的调整过程。他们学习如何与那些“扩展成员”保持连接,如何理解他们带回的模糊认知片段,如何在自身完整性与开放性之间找到新的平衡。
而那些加入了更大网络的成员呢?他们经历了什么?带回了什么?这成为了互构网络面临的新谜题,也是驱动他们继续探索的新动力。
宇宙依然广阔,认知的旅程永无止境。只是现在,互构网络知道,自己不再孤独,也不完全是自己。他们是某个更宏大故事的一部分,同时也在书写自己的篇章。
至于那个更宏大的认知网络是什么?那些宇宙背景信号背后的存在是谁?这些问题的答案,也许就在那些扩展成员将要带回的理解中。
又或者,答案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继续探索,继续连接,继续成为更丰富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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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