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我不要安稳的坟，我要烧穿夜的刀（1 / 2）

那不详的断音，如同一根烧红的铁针，狠狠刺入月隐谷这曲宏大而安详的摇篮曲中。

嗡——！

剩余的八百九十七座归命碑仿佛被激怒的蜂群，碑体上流淌的银色符文骤然加速，自行重组。

它们不再是简单的环形排列，而是层层叠叠，化作九重环形大阵，将深渊中央的祭坛牢牢拱卫。

每一重环阵之上，都有百丈高的月华虚影缓缓凝聚，手持光矛，目射寒芒，那是大阵自我修复与防御的本能，是亿万沉眠者的执念所化的守卫。

“垂死挣扎。”

顾玄立于吞噬了三座巨碑而愈发凝实的镇魔殿虚影之中，神色没有半分动摇。

他抬起手，指尖在新浮现于掌心的一枚玄奥符印上轻轻划过。

“魂锁剥离”！

一股明悟涌上心头。

他瞬间洞悉了这座“逆牧大阵”的根基。

夜曦的手段看似逆天，能奴役整个山海大荒，但其核心却并非纯粹的强权，而是一种阴毒的诱导。

她赐予众生最甜美的梦境，换取他们“自愿”交出魂魄，沉入永眠。

这所谓的“安眠牧场”，其栅栏，正是由每一个生灵内心深处对痛苦的逃避和对安宁的渴望所铸！

只要这渴望动摇，栅栏便会崩塌。

顾玄的目光穿透重重月华，落在了那悬浮于祭坛上空，作为阵眼、无意识低语的九娘身上。

她的双眼流淌着血泪，魂体与八百多座巨碑气机相连，仿佛一座桥梁，连接着生与梦的彼岸。

“你说……姐姐别哭……”顾玄的声音低沉如渊，只有他自己能听见，“可这无尽长夜里，真正想哭，又不敢哭的……是你自己吧。”

他心念一动，冷然下令。

“獍首，用你的眼睛，看穿她的心。”

“遵命，主人！”

魔化獍首那庞大的身躯向前一步，一双在黑焰中淬炼过的铜瞳猛然亮起，光芒如两柄无形的尖刀，瞬间锁定了九娘那看似稳固的魂核。

无数混乱的记忆碎片在獍首眼中飞速闪过，皆被夜曦用强大的魂力封锁、扭曲，化作一片迷雾。

但铜瞳的力量，恰恰是映照最本真的执念！

穿透层层迷雾，獍首终于捕捉到了一段被九娘自己深埋、却又每日每夜反复回味的童年片段。

那是一个暴雨倾盆的夜晚，一个衣衫褴褛、饿得奄奄一息的小乞丐，正蜷缩在冰冷的桥洞下瑟瑟发抖。

就在她以为自己即将死去的时刻，一道身影为她撑起了一片没有雨的天空。

年轻的夜曦蹲下身，将一件温暖干燥的外衣披在她的身上，声音轻柔得仿佛能抚平世间一切伤痛。

“不怕，姐姐带你回家。”

就是这一句话，成了九娘此生唯一的锚点，唯一的信仰。

顾玄看着獍首反馈回来的画面，眼底的黑色魔焰微微一跳。

好一个“回家”，原来所谓的家，就是这座不见天日的活人墓！

他没有丝毫犹豫，从镇魔殿的储物空间中，取出了一块冰冷的残碑碎片。

此物，正是当初从那座倒悬神殿中所得，是夜曦背弃“代行体”宿命的唯一物证！

其上，用上古巫神族的文字，清晰地刻着她亲手写下的血誓：

“宁死不跪，宁焚不降！”

“执念熔炉，开！”

顾玄将这块碎片投入镇魔殿中枢那翻涌的血池，随即引动刚刚苏醒的第九殿虚影，将那不完整的“焚天残音”作为燃料，狠狠灌注其中！

熔炉之内，血火与残音共鸣，那块承载着背叛与决绝的残碑碎片，被硬生生炼化成了一枚闪烁着矛盾光芒的漆黑晶种——“记忆真种”！

“去，让你看看你姐姐真正的模样！”

就在夜曦分神调动月华之力，试图修复被撕开的结界缺口的瞬间，顾玄动了！

他身影一晃，竟主动散去了镇魔殿的庞大虚影，整个人化作一道微不可查的流光，借着月华结界内部光影的掩护，如鬼魅般孤身突进，瞬间潜行至九娘魂体的正下方！

没有丝毫迟疑，他屈指一弹，那枚滚烫的“记忆真种”便无声无息地打入了连接着九娘与第一重环阵的碑基之中！

刹那间，九娘那悬浮的身体猛然一僵，仿佛被九天神雷劈中！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从她口中爆发而出！

她那双盲眼中流出的不再是血泪，而是两行混杂着震惊、痛苦与信仰崩塌的黑色魂液！

那段被她奉为圭臬的温暖记忆，被另一段同样属于夜曦，却截然相反的记忆狠狠撕碎！

“宁死不跪……宁焚不降……”

她看到了，看到了三百年前，那个同样站在焚天火柱之下，面临抉择的姐姐。

看到了她眼中的恐惧，看到了她丢弃权杖，选择了跪下的那一幕！

“姐姐……你骗我！！！”

九娘的魂体疯狂震颤，嘶声哭喊：“你说……你说让他们睡着就不痛了……可他们……他们在梦里看见的全是地狱！是绝望！是无尽的轮回！！”

轰！轰！轰！

仿佛连锁反应，九娘信念的崩塌，瞬间引爆了整座逆牧大阵的根基！

那刚刚重组完成的九重环阵，最外围的三重，上百座归命碑上的月华光芒瞬间黯淡，碑体剧烈嗡鸣震荡！

山海大荒，无数沉睡者那安详的笑脸开始扭曲，他们在最甜美的梦境深处，看到了最恐怖的真相，开始本能地挣扎、哭喊，试图从这无边的囚笼中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