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我的名字不下葬(2 / 2)
咔嚓!
他手中那根以特殊骨殖制成、伴随他数百年的秃笔,毫无征兆地从中折断。
墨书生猛地抬头,死寂的眼眸中第一次闪过一丝惊骇。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脑海中那套冰冷而精密的、运转了无数年的碑系指令,正在崩溃!
仿佛支撑着他整个存在的基石,被人从根基处抽走了。
“不……不可能!”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怒吼,割开自己的手腕,任由那蕴含着碑系力量的银色血液洒向大地,试图以血祭的方式,强行重启与碑网的链接。
然而,那银色的血液落在地上,竟未渗透分毫,反而嗤嗤作响,转瞬间便化作一捧毫无生机的灰烬。
规则……被改写了!
墨书生终于意识到了这恐怖的真相。
他霍然转身,身形化作一道流光,不顾一切地朝着碑胎井的方向疾驰而去。
他要去唤醒母巢真正的意识,那个沉睡在规则胚胎最深处的……最终意志!
也就在这一刻,碑胎井的遗址之上,那已然坍塌的大地猛然炸开!
碑芯虫母·母巢那庞大而丑陋的身躯嘶鸣着钻出地面。
它感受到了“自铭之契”的扩散,那股“自由”的意志对于以“支配”为生的它而言,如同最致命的剧毒,正在侵蚀它的每一寸血肉。
它彻底疯狂了!
身躯急剧膨胀至百丈之巨,无数条银色的丝线自它体内爆发而出,如同一张遮天蔽日的巨网,朝着四面八方笼罩而去,企图在规则彻底崩溃前,强行绑定方圆千里之内所有生灵的真名!
然而,高空之中,一道身影早已等候多时。
顾玄立于一座孤峰之巅,衣袂猎猎。
他伸出手,焚天残音的虚影便化作一杆燃烧着透明火焰的笔,落入他的手中。
他手持火笔,对着漆黑的夜空,一笔一划,清晰而有力地写下了五个大字。
——碑使·墨书生。
这不是登记,不是诅咒,而是定义。
他以自己胸口那枚“自铭之契”为根基,以全新的法则为墨,为他这位宿敌,立下了世间第一座“自由之碑”!
正在疯狂奔行的墨书生,身形猛然僵住。
他骇然抬头,只见自己的头顶上空,不知何时浮现出一座由火焰构成的巨大碑影,上面赫然是他的名字。
而在那名字下方,还有一行不断燃烧、烙印进他灵魂的小字:
“此名属己,非碑所有。”
刹那间,仿佛一道禁锢了千年的闸门轰然洞开!
他体内那些被强行压制、早已遗忘的违逆之念,那些曾为反抗者时的不屈与愤怒,如山洪般决堤!
他曾亲手为无数人刻下代表死亡与奴役的名字,却唯独不敢,也不能删去自己的。
这份无尽的矛盾与痛苦,在这一刻,尽数化为解脱。
“我……我的名字……”
墨书生跪倒在地,这个冷酷无情的规则执行者,数百年来的第一次,竟像个孩子般放声痛哭。
一道道银色的丝线自他七窍之中崩裂、断开,他整个人的气息,从死寂的傀儡,重新变回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不——!!!”
远方,母巢感应到了这致命的一幕,发出了最后的、充满绝望与不解的凄厉尖啸。
它的力量,源自“被迫的服从”。
而“自愿的归属”,是它无法理解、也无法吸收的剧毒。
随着墨书生的解放,它的力量根基彻底崩塌。
那百丈高的庞大身躯,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架,轰然坍塌,在夜风中化作漫天飞扬的银色尘埃。
顾玄飘然落地,将火笔散去。
他抬头望向漫天星辰,南荒的夜空,似乎都因此清明了几分。
但他知道,这远非终结。
夜曦还在某处布局,那个“第十三号”代行体已然入境,而北原的冻土、西漠的黄沙、东海的深渊之下,很可能还隐藏着更多的碑源。
但他不再焦虑。
他抬起手,在身前的虚空中轻轻一点,以指为笔,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顾玄。
火焰升腾,一座只属于他的碑影一闪而逝,没有丝毫束缚,只有昭告天地的存在宣言。
“我的名字不下葬……”他轻声自语,声音平静却蕴含着无匹的意志,“它要活着,站着,一直走到最后。”
镇魔殿深处,那对瑟瑟发抖的双生心核灵体沉默了许久,终于,一道微弱的意念悄然响起:
“第九门……梦见了您的登基。”
南荒之乱暂平,但那足以倾覆世界的暗流,才刚刚开始涌动。
顾玄的目光,越过平息的荒野,投向了更遥远的东方。
东域边境,雷云如墨,终年不散。顾玄立于一座崩塌的巡狩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