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戏中人（2 / 2）

“小声点，让人听见……”

“怕什么？她还能告状不成？瞧她那样子！”

这些窃窃私语如同无数根针，狠狠扎在林星晚看似脆弱的神经上。她单薄的身体抖动得更加厉害，像是快要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屈辱和恶意。她猛地咬住了下唇，发出一声压抑的、几乎破音的抽泣，泪水似乎在眼眶里打转，即将汹涌而下。

轮椅上的楚砚铭，呼吸似乎变得更加困难沉重，带着难以忍受的痛苦。毯子下的手，蜷缩得更加用力。

就在楚三婶王凤芝得意洋洋，准备继续欣赏这“病秧子夫妻”如何在她的羞辱下瑟瑟发抖时。

“喵呜……”

一声极其微弱、带着痛苦呜咽的猫叫声，从暖房茂密的龟背竹叶丛下传来。叫声断断续续，气若游丝。

众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

只见一只脏兮兮的、明显是佣人们偷偷养在角落无人注意的小橘猫，正蜷缩在花盆旁边的阴影里，痛苦地痉挛着，小口小口地往外吐着白沫。它瘦小的身体弓起，眼神涣散，眼看着进气多出气少。

“呀！哪来的野猫？怎么跑进来了！”一个女佣不知何时跟了过来，惊呼出声。

“脏死了！还吐白沫？别是有什么瘟病吧？快弄出去！”另一个女佣厌恶地叫道，就要上前驱赶。

“晦气！真是晦气！”楚三婶立刻捂住鼻子，嫌弃地后退一步，唯恐避之不及，“赶紧扔了！别让它死在这里，把病气过给家里的人！”

就在众人注意力瞬间转移到病猫身上，喧嚷、厌恶、惊叫此起彼伏的时候——

一直低着头、身体剧烈颤抖、仿佛被楚三婶吓破了胆的林星晚，突然动了！

不是逃跑，也不是歇斯底里地哭喊。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甚至在楚三婶尖利的嫌恶咒骂声中，林星晚的身影如同一道惊鸿，以一种与她刚才怯懦表现截然不同的、极其敏捷的速度，瞬间便扑到了那只痛苦抽搐的小猫身旁！

她的动作快得只留下一片残影，仿佛刚才的颤抖和怯懦都是幻象！

阳光穿透玻璃顶棚，柔和地笼罩着她瘦削的侧影。

她的表情不再是刚才那副茫然怯懦的伪装，而是一种奇异的、瞬间沉淀下来的专注。眼神沉静如水，澄澈得没有一丝杂质。那里面没有了恐惧，没有了惊惶，只有一种穿透表象的洞悉和一种……纯粹的悲悯。

如同寒冰乍破，露出底下冰清玉洁的本质。

在众人惊愕、不解、甚至带着鄙夷（以为她是疯了要去碰那病猫）的目光注视下——

她的指尖，在阳光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几乎无法捕捉的细微弧线！

一点细微到几乎不存在的冷光一闪而过！

那枚薄如柳叶、边缘在阳光下泛起一丝奇异幽蓝色的溯影针，如同拥有生命般，精准无比地刺入了小橘猫尾椎末端一个极其隐秘的穴位！深度、角度，妙到毫巅！

针入即出！快如闪电！

甚至没有人看清她手中的动作！

就在这枚针拔出的瞬间！

奇迹发生了！

那只刚才还在痛苦抽搐、口吐白沫、眼看就要断气的小橘猫，身体剧烈的痉挛猛地一顿！

紧接着，它发出一声微弱却清晰许多的“喵呜……”声！涣散的眼神似乎聚焦了一瞬！

下一秒，它竟挣扎着，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虽然脚步踉跄，身体还有些打晃，但之前那种濒死的痛苦状态却奇迹般地消失了！它甚至还伸出粉红的小舌头，舔了舔自己的鼻尖，然后疑惑地歪头看了看眼前这个突然出现在它面前的人类。

整个过程，快得只在电光石火之间！

暖房里所有的喧哗、讥笑、咒骂声，在这一刻，戛然而止！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像被冻结的冰棱，死死地钉在了那只摇摇晃晃站起来的小猫身上！更钉在跪坐在花盆旁边、保持着那个纤细跪姿、表情瞬间又切换回茫然与无措的、如同做错了事般低下头的新少奶奶林星晚身上！

楚三婶王凤芝脸上那刻薄张扬的笑容彻底僵住了！那双刻着鄙夷的眼睛，此刻瞪得滚圆！嘴巴半张着，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掐住了喉咙！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只活过来的猫，又看看那个又变回“怯懦”状态的女人，脑子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咆哮：

——刚才是她眼花了吗？这……这怎么可能？！这个疯子……她对那只猫做了什么？！

连轮椅上原本似乎随时会昏睡过去的楚砚铭，那低垂的眼睫下，瞳孔也极其细微地收缩了一下！毯子下那紧握的手，缓缓松开了些许。

一直沉默得像块石头的陈管家，此刻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第一次从楚砚铭身上移开，死死地锁在了林星晚低垂的后颈上！那眼神深处，掀起了翻天覆地的巨浪！震惊！疑虑！如同发现了一件完全超出他掌控范围的、散发着危险光芒的……武器！

这个林星晚……她……

林星晚像是被四面八方射来的、震惊、探究、难以置信的目光灼伤，发出一声低低的、充满恐惧和委屈的呜咽：“……我……我不是故意的……它……它好像很痛……”她猛地用手捂住了脸，瘦削的肩膀剧烈地抖动着，发出压抑的、如同迷途小兽般的悲鸣。

戏，还在继续。

暖房里明媚的阳光，仿佛都在这一刻失去了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