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胡同夜话藏隐情(1 / 2)
灶膛里的煤球还在微微燃烧,橘红色的火光映着狭小的土坯房,把三个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姜莉刚要开口回应陈墨的问题,丁秋楠已经抢先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肥瘦相间的肉片放进囡囡碗里,语气带着几分嗔怪又温和的笑意:“陈墨你急什么,先吃饭要紧,一会儿菜凉了就不好吃了。囡囡快尝尝,这肉炖得烂,你肯定咬得动。”
囡囡怯生生地看了看母亲,见姜莉点头,才拿起小筷子,小心翼翼地把肉片送进嘴里。肉香在口腔里弥漫开来,孩子眼睛亮了亮,小脑袋埋在碗里,小口小口地扒拉着米饭,嘴角还沾了点油星子。“谢谢小舅妈。”她含糊不清地说道,声音软乎乎的。
“这孩子真乖,比我们家那俩皮猴儿懂事多了。”丁秋楠笑着摸了摸囡囡的头顶,孩子的头发枯黄稀疏,摸起来有些粗糙。她心里忍不住又软了几分,转头对姜莉说:“姜莉,你也快吃,别光顾着看孩子,你身子弱,得多补补。”
姜莉嗯了一声,拿起筷子夹了口青菜,慢慢咀嚼着。屋里的灯光是一盏昏黄的煤油灯,挂在房梁上,光线昏暗,刚好能看清碗筷的位置。借着微弱的光,能看到她脸颊上泛起的淡淡红晕——刚才丁秋楠说她瘦,让她有些不好意思,好在灯光昏暗,倒也不明显。
陈墨见状,也连忙顺着媳妇儿的话往下说:“对对对,先吃饭,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这可是在你家,不用我们客气招呼你,你放开吃。”
这顿饭吃得不算热闹,却透着一股难得的平和。囡囡吃得格外香甜,小肚皮渐渐鼓了起来;姜莉话不多,却也吃了小半碗米饭,比平时的食量多了不少;陈墨和丁秋楠一边吃,一边时不时给囡囡夹菜,气氛渐渐褪去了之前的尴尬。
吃完饭,丁秋楠主动收拾碗筷,跟着姜莉来到屋角的灶台边。土灶台是用黄泥糊的,旁边堆着几块煤球和一捆柴火,锅碗瓢盆都摆得整整齐齐,看得出来姜莉是个爱干净的人。丁秋楠拿起抹布,蘸了点温水,仔细地擦拭着碗筷,姜莉则在一旁添柴,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厂里的琐事,倒像是认识多年的老朋友。
陈墨坐在炕边的小板凳上,陪着囡囡玩。孩子从炕席底下摸出一个磨得光滑的小布偶,是用碎布缝的小兔子,眼睛是两颗黑色的纽扣。她把布偶递给陈墨,小声说:“小舅舅,给你玩。”
陈墨接过布偶,笑着点点头:“真好看,囡囡真能干。”孩子被夸得脸颊通红,害羞地躲到了炕角,抱着膝盖偷偷打量他。
等丁秋楠和姜莉洗完碗筷回来,几个人重新坐定,姜莉才缓缓开口,语气带着几分沉重:“刘主任其实也没说太多,就是大概讲了讲我哥的事,让我安心工作,说我哥犯的错不会牵连到我。”她顿了顿,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声音有些哽咽,“我真的想不通,我哥怎么会这么傻,怎么能干出这种犯法的事。我爹娘要是泉下有知,肯定不能闭眼。”
陈墨看着她泛红的眼眶,斟酌着开口:“姜诚找人把……”他瞥了一眼炕角的囡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含糊地说道,“把那害你的人给废了,这事你知道吧?”
姜莉重重地点了点头,眼里满是失望:“刘主任跟我说了。我真替他不值,为了那种人渣,把自己的一辈子都搭进去了。”她抬起头,目光落在陈墨和丁秋楠脸上,眼神里满是愧疚,“陈墨,秋楠,我还是得跟你们道个歉。不管怎么说,我哥做这些事都是因为我,给你们添了这么多麻烦,实在对不起。”
“行了,道歉我们收下了,以后别再提了。”陈墨摆了摆手,语气平和,“好在我们也没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这事就翻篇了。”
丁秋楠也跟着点头,伸手拍了拍姜莉的手背:“姜诚是姜诚,你是你,别把他的错揽到自己身上。以后就剩你们母女俩了,你可得好好照顾自己,你看看你这身子,瘦得一阵风都能吹倒。”
提到自己的身体,姜莉的脸又红了,她低下头,小声说:“我就是从小底子弱,加上这几年家里事多,也没顾上调理。”
“陈墨,你给姜莉开个药方吧,明天给她送过来。”丁秋楠转头看向丈夫,语气带着几分不容置疑。
“不用不用,真的不用!”姜莉连忙摆手,语气有些急切,“哪能让你们费心给我买药,我们厂有医务室,医药费能报销一部分,我自己去开就行。”
陈墨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叠得整齐的纸,递到姜莉手里:“这是我给你开的补气养血的药方,上面写了服用方法,你随便找家药房都能买到。”他顿了顿,补充道,“方子用的是黄芪、黄精、黑芝麻这些温和的药材,专门针对你营养不良、气血亏虚的情况,长期服用没副作用。”这张药方他早就准备好了,中午在医院抓药时就想一并给姜莉买了,又怕她觉得过意不去,便只写了药方带在身上。
姜莉接过药方,小心翼翼地展开看了看,上面的字迹工整清秀,药材名称和剂量标注得清清楚楚。她感动得眼眶发红,把药方重新叠好,贴身放进衣服口袋里,仿佛那是多么珍贵的宝贝:“谢谢你,陈墨,也谢谢你,秋楠。你们对我太好了。”
“唉,其实我哥以前不是这样的。”姜莉忽然叹了口气,眼神飘向窗外,带着几分追忆,“他以前在部队的时候,开朗又正直,还立过三等功。就是自从受伤回来后,整个人的性情就大变,变得暴躁又偏激。”
陈墨心里一动,忍不住问道:“你知道姜诚是伤到哪里了吧?”
姜莉愣了一下,脸上露出几分难色,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点头:“我问过他,可他一直不肯说。是我后来从他的生活习惯里猜出来的……”她没有明说,但语气里的沉重已经说明了伤得并不轻。
“他性情大变,多半就是因为这个伤。”陈墨沉声说道,“第一次他来找我的时候,我就看出他情绪不太稳定,只是没想到会变得这么极端。”
丁秋楠在一旁听得满头雾水,到底是什么样的伤,能让一个人的性格发生这么大的转变?但她看着姜莉难过的样子,终究没好意思当面问出口。
姜莉沉默了片刻,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抬头说道:“其实我哥的变化,不只是因为那个伤。还有一件事,一直压在他心里。”
“还有别的原因?”陈墨和丁秋楠异口同声地问道。
“我父亲当年是抗美援朝牺牲的,算是烈士。”姜莉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浓浓的悲伤,“按照国家规定,烈士家属能享受抚恤待遇,我母亲没有工作,每个月可以领取三十元的生活补贴,生病的医药费也能全额报销。”
陈墨点点头,他知道1950年中央就颁布了《革命军人牺牲、病故褒恤暂行条例》,烈士家属的抚恤待遇确实有明确规定,姜莉说的标准没错。
“可问题就出在这补贴上。”姜莉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母亲不识字,每次去街道办领补贴,都是工作人员念给她听,然后她按手印确认。她一直以为每个月领的就是十五块钱,直到我哥退伍回部队,从战友口中才知道,烈士家属的生活补贴标准是三十元。”
陈墨的眼睛瞬间瞪了起来,语气里满是不敢置信:“这怎么可能?他们竟然敢截留烈士家属的补贴?”这种行为简直是丧心病狂,烈士为国家牺牲,家属本该享受的待遇却被人贪污,这不仅是违背规定,更是寒了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