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2 / 2)
“差等?”张岳忍不住插嘴,“那得多少胥吏去核定?中间生出多少弊端?”
李海宴也说:“《周礼》本就是理想之制,未必能行于今。”
几个人竟你一言我一语争论起来。
青文静静听着,发现柳时安说的,竟和他抄的书中提到的某些问题隐隐呼应。
下午藏书馆,南窗下的桌子成了青文的固定位置。
这天他正抄到《墨萃》里一篇论漕运的文章,旁边有人坐下。
是谢远山。
他看了一眼青文抄的东西,压低声音:“这评点有点意思。‘漕弊不在河,而在吏’——说得真狠。”
青文点头:“这位评点者应是深知内情。”
“我爹说过,漕运上的门道深着呢。”谢远山随口道,又看看青文抄的字,“你这字,真是越写越好了。
我哪有一本《多宝塔》拓本,你看不看?”
“当然看。多谢谢兄。”
谢远山刚走,梁识又鬼鬼祟祟溜过来,旁边还跟着张鹏。
“青文!”梁识扒着桌子边,眼睛发亮,“你在这儿抄书?能挣多少?”
青文无奈:“齐伯定的价,不多。抄一页书两文。”
“那也比没有强啊。”梁识羡慕道,“我也想抄书,就是齐伯看不上我的字。”
张鹏瞥见青文手边的《偶记》,好奇道:“你这书讲啥的?”
“一些读史的心得。”
“史书有什么好看的。”梁识撇嘴,“还不如话本有意思……”
话音未落,被张鹏拽了拽袖子。
“齐伯看过来了!”
“我们就不打扰你了,你忙吧。”
两人猫着腰溜走。
晚上斋舍是最轻松闲适的。大家洗漱完,各做各的事,互相说说闲话。
“‘绿树阴浓夏日长’,下句是什么来着?”赵铁柱挠头,“明天郭教习要抽查。”
“‘楼台倒影入池塘’。”
“对对对!俺想起来了。”赵铁柱拍拍脑门,“青文,还是你记得牢。”
“俺也想有个你这种脑瓜子。”
梁识闻言插嘴:“铁柱你也不差啊,好歹也是童生。”
“俺那是运气好,”赵铁柱反驳,“从俺会说话开始,俺叔爷爷就开始教俺认字了。”
“那几本四书五经俺打小背到大,俺叔爷爷一句一句掰碎了教俺的。”
“光府试俺就考了三次,才擦线过了。”
“运气?”梁识嗤笑,“光有这玩意连县试都过不了。”
赵铁柱:“梁识哥,别光说俺了,你就不羡慕青文的脑瓜子吗?”
“不羡慕!”梁识没好气,“咱俩要是能像青文这样刻苦,多学几年,说不定也能考上秀才!”
“吃不吃芝麻糖?我娘托人捎来的,来来,都尝尝。”
梁识特意多给了青文一块:“你抄书费脑子,多吃点。”
日子一天天过去。
青文抄完了《偶记》,开始攻《墨萃》。二百六十文工钱还没到手,但心里踏实了不少。
这天他照例抄完,仔细核对后交给齐伯。齐伯只扫了几眼,“嗯”了一声。
青文走出藏书馆时天已黑透。路过甲班讲堂,里面竟亮着灯。
柳时安一个人坐在那儿,面前摊着几张写的密密麻麻的纸张。
他看得很专注,眉心拧着,手指在纸上缓缓移动。
青文在窗外站了一会儿。山风吹过,竹林沙沙响。
他没进去,转身走了。
斋舍的灯光从窗纸透出来,暖黄一片。
梁识的大嗓门隐隐传来,在抱怨晚饭的青菜炒得太老。
青文加快脚步,朝那片光亮和热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