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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元和琴儿、天昭都疯狂地大叫:“杜先生”但却只能闭上眼睛,不愿见到那悲惨的一幕。忽听一个巨大的重击声,却是那失心婆婆突然冲上前来,一拐将吴本木和杜宇都打得在地上连滚。失心婆婆嘶声吼道:“贱种杀他做什么杀他做什么哪能这么轻易饶过他”吴本木又哭又笑,双手抱头狂呼:“为什么又是这样为什么又是这样”
失心婆婆泪珠横飞,忽然一把抛去拐杖,抱起了疯狂扭曲中的儿子,颤声道:“孩子,娘不是不杀他,娘是怕你死,娘是担心你”吴本木疯狂道:“不,我是贱种我不配被可怜的你为什么要可怜我”失心婆婆眼泪滚滚落在他面上,可却被他疯狂地抹掉,甩得一干二净。吴本木两手抱头,脸上肌肉抽搐,不停地狂喊:“我是贱种我是贱种”
杜宇终于侧支起身躯,慢慢道:“文宜,把孩子交给我,我发誓,我一定会把他治好的”失心婆婆眼中忽然又升起了疯狂的光芒,嘶声道:“不,不我绝不相信你们这群吃人的人当初我嫁给你,你不是发誓要永远永远爱我可是我一但生错之后,你们所有的人立刻就都以我为贱妇,所有的人都来撕我的心你配发誓你也配发誓”
杜宇眼中神光暗淡,默默无言,忽然又是一大口鲜血喷出。那失心婆婆又疯狂地打了吴本木一拐,怒吼道:“走走我们不能杀他,可我们还能去杀那个吃人的神医我们”那吴本木忽然大吼一声,便如地狱中的恶魔一样,却又猛力捶打着自己的头,哭道:“他吃人他吃人是真的么他会不会吃我”失心婆婆泪飞如雨,忽然一把抓住他,狠狠打了他两个耳光,将他后领带起飞奔,声音却兀自传来:“贱种就是让你去被吃的”
昭元三人呆呆望着失心婆婆和吴本木,望着他们在夕阳余晖中渐渐远去的背影,每个人都如做了一场大梦一般。天昭忽然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昭元和琴儿这才回过神来,发现杜宇已是气若游丝,神气涣散。二人心头大惊,齐声惊呼:“杜先生杜先生”杜宇似乎听到了他们的呼喊,也象是要拼命睁开眼睛,想看看他们。昭元心头一急,忽然死死按住他眼睛,猛然一下又拼命去按他麻晕之穴,道:“不要让他再醒”琴儿一怔,旋即明白现在杜宇乃是心伤欲绝,不可让他再神智清醒又受打击,连忙一边哭一边抢上来帮忙。
过了片刻,那些灵官长老们终于赶到,这才真正点住了杜宇止步穴位,又救治了鹃儿。众人发疯般地将杜宇抬回洪荒居,昭元拼命把脉开药,琴儿和天昭也拼命吹火烧水,拼命捣药。连同无数闻讯而来的乡人在内,所有的人都在拼命地赶着什么,忙着什么,甚至都来不及说话。直到深夜,依然没有一个人肯走。
昭元灌完了第一轮的最后一碗药,呆呆坐在杜宇床头,就象灵魂已离自己而去。他眼见屋中堆积如山的东西,望着满山满寨所有人奉来的最珍贵的药物、最灵异的招魂燔,望着所有人那无限关注却又不敢出一声大气的脸,几乎恨不得痛哭一场。
所有的人都不肯离去,似乎要用人世间最壮盛的人气,来阻止恶鬼对大祭师灵魂的企图。所有的人都不说话,千百双眼睛都是注视着,注视着这位曾为无数人解除病痛,脱离生死,可现在自己却死多活少的大祭师和大医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杜宇的脉搏终于渐渐开始强了一点点。昭元几乎就象是灵魂又被从无依无靠的虚空中拉了回来,立刻就想扑在他怀中大哭一场。但他那十数年的心灵苦难所造就的超人坚毅,却终于抑制住了这个可能再次令杜宇陷入生死之险的冲动。他咬了咬牙,先四面收集众人眼神,见他们都点了点头,有所准备,才终于慢慢道:“他活过来了。”
刹那之间,所有的人,包括昭元在内,都是泪流满面,但除了低低的啜泣声外,却没有一个人狂喜出声。昭元甚是欣慰,哽咽道:“很好,大家都很好。天快亮了,大家都回去歇息,明天明天才能再来。这里,我们一定会照顾好大祭师的。”
众人这才发现外面已是微现鱼肚白,这才知道所有人都已在这里苦苦熬过了一个晚上。屋内屋外、院内院外的人都慢慢散去了,只留下了堆积如山的灵药和招魂燔。昭元和琴儿、天昭互望一眼,都不约而同地慢慢走到旁边的一个小屋,小心翼翼地关上房门。忽然,三个人都紧紧抱在一起,同声哭了出来。
第二天来看望大祭师的人络绎不绝,杜宇也终于能够再次睁开眼睛了,还勉强能够说上几句话。昭元等知道他现在心情不佳,需要绝对平复,是以特地嘱咐所有的人都不提与昨天有关的任何事。若是实在想说话,那便只能说尽量远、尽量普通的开心事。然而,所有的人都似本身就是为这个而来的,人人都在冥冥无声地配合,似乎根本就不需要他的吩咐。
接下来的几天,杜宇身体一天好似一天,虽然还时时陷入某种痛苦的沉思,可是每次都被守候在他身边的三个小孩及时用别的事打断。杜宇望着那第一次三人都同时憔悴的脸,以及那眼中深藏着的期盼,望着他们那无比坚定的毅力,那偏偏本身并不硬朗的小身体,几乎也忍不住流下泪来。这么多日月以来,他们也终于都开始长大了。那么,自己是可以放心撒手离去,还是应该努力地活长些,让他们能够在不得不承受一切之前,多一些喜悦和依靠
他在睡梦之中久久地沉思着,似乎做了什么决定,又似乎没有办法做任何决定。然而他的伤,终于还是一天天地好起来了。昭元等看在眼中,笑意也渐渐多了起来。
杜宇功力到底精深,而且那些其实乃是心痛引发,只要心情好些,便痊愈得甚是快速。不到半月,他除了还时时会咳嗽几声外,已是全然与平日无异。昭元等虽然极想问那天的事究竟是为什么,可是自始至终,却还是没有一个人问。杜宇自己也是不提,只是经常遥望着远方,时时甚至还会望着昭元发怔,似乎在想着什么,逃避着什么,又在期盼着什么。
终于有一天的下午,杜宇将昭元琴儿和天昭集中到一起,道:“我知道,你们对那天的事都只是似懂非懂,都很想知道究竟是为什么。”昭元忙道:“其实我们已经很明白了,不用再说什么了。杜先生,你看那小蛇这几天的表现怎么样”
杜先生摸了摸他头,叹道:“我知道,你们都很乖。但是我也想通了,这件事既然发生了,那么也就必然有个了结。我又何必要掩盖我的罪孽况且况且我要是现在不说,以后也许就没有机会说了。”琴儿道:“杜先生,您千秋万寿,永”说到这里忽然面色一变,急得几乎哭出来,连道:“杜先生,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