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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中虽是夜深人静,但毕竟是百味混杂,那蛇血之味立刻被掩藏得消失于无形。昭元脑中一片茫然,心头更加愤怒,却又极是无奈,几乎都想要把全村都翻个底朝天。他惶惑了一阵,脑中慢慢冷静了些。此人虽是罪大恶极,但毕竟只其一人,应当不能连累其他之人吧况且自己若是如此大闹,那人肯定敢做不敢当;若藏将起来,自己可怎么办
昭元很明白,若要寻找蛛丝马迹,头脑太过昏乱是不行的。可他却又怕自己完全冷静下来,因为他似乎本能地知道,自己只要一完全冷静下来,就会什么也办不成。于是他不知是在一种什么样的状态下,悄悄挨家挨户细细盘查,期望着能够有一丝的感觉。
可是农家之院,牛羊猪马鸡鸭鹅犬等,每一种都是大味之物。于是昭元不但没能闻到什么,反而被好几户人家的狗给先行发觉,有几条还向他呜呜呲牙。昭元见根本没有什么可能,甚是无奈,却又不肯就此放弃。他隐隐约约望向远处,见似乎还有几处农屋亮着昏黄的灯光,在众多黑乎乎的屋中甚是显眼,心中便思:“我不如就去看上一看。若还不是,那我也算是搜完了全村,只是没搜到而已。那样的话,我总不能说对不起那两头蛇吧”
他悄悄掩至那几屋窗边,一一极力嗅闻,却是杂味仍重,什么也没有。他心头失望,忽然发现其中家似比旁边几家要干净整洁许多,似乎是日日清水洗涤,其气味也好分辨许多,只是依然什么也嗅不出。昭元暗暗叹了口气,待要撒手离去,里面忽然传来一声呼唤:“孩子,你今天究竟是怎么了怎么这么晚了,还忙这忙那的而且娘一问起,你就心神不宁、欲言又止的样子”昭元一听这声音甚是慈祥温和,顿生亲近之感,一时间竟然舍不得离去,便悄悄透过窗缝朝里面看去。
只见一豆昏黄灯光下,一位慈祥的老妇人正坐在青花大蓝格的床单上面,一针针缝补着衣服。她旁边有一名约莫二十来岁、穿着粗布衣裳的青年,似乎正要搬动一口小水缸,只是都看不大清楚面容。那青年闻言似迟疑了一下,放下水缸侍立回话,躬身道:“娘,孩儿没什么事。夜也深了,娘还是尽早休息吧。孩儿衣服早已足够,用用不着这许多。”
昭元听得他们母子之间真情流露,不自觉地伤感起来:“他们虽然是粗茶淡饭,家贫如洗,可比起我的锦衣玉食来,却不知幸福多少倍了。不过这青年说话似有些言不由衷,肯定是有什么心事。”他是大祭师出身,自然一下就听出这青年有极为难决之事。他见这青年甚是孝顺,不自觉已先起了好感,暗思若是他有什么难为之事,自己也好替他解决。不管怎么办,若是能让这一对母子和乐一些,自己便也没算完全白来。
那老妇人叹了口气,放下针线,道:“母子连心,你是为娘亲手养大的,你有难事,为娘会看不出来来,跟娘说说,就算不能帮你,也别闷在心里憋坏了身体。”昭元听这母子口音似乎与本地之音略有差别,心下更是好奇。
那青年嗫嘘道:“真的没什么事,娘不要担心了。”那老妇人叹道:“你这个样子,娘怎么能不担心你不肯告诉为娘,是不是觉得为娘老了,没用了,不能帮你分忧,再也用不着告诉什么”说着已语声哽咽,流下泪来。
那青年立刻跪在地上,顿首道:“孩儿该死,孩儿绝不是这个意思,孩儿是怕娘太过担心。”说着竟然哽咽起来。那老妇人垂泪道:“娘知道你孝顺,但是娘既已看出你有为难事,你却又不告诉娘,娘就只有更加担心的份。你明白么”那青年再也掩藏不住,失声道:“乡里传言,见两头蛇者必死。孩儿今天在田间已经看见了两头蛇,恐怕不能奉养母亲终老。孩儿只盼能活着时先多做些事,日后日后儿不在时”说着已是泣不成声。
他此言一出,昭元大惊:“原来是他看见的是他杀的”但急忙又警告自己:“这么一个孝子,当不会是残忍之徒,肯定不会是他杀的。这杀蛇者一定另有其人。”他想起这些人居然信这等传说,心下不免暗笑,但随即又觉自己有些过分。
要知这等传说,若是长久深入人心的话,是的确可能致人死命的。当初望帝曾特地强调过感觉、精神和肉体之间的关系,说是如果一个人处于极度的恐惧、极度的疼痛、极度的痛苦之下的话,的确有可能突然之间精神和肉体完全崩溃,从而导致死亡的。比如有的人要折磨人,便只用锯慢慢锯那被折磨人之腿。按说就纯伤势而言,即使是整条腿都断了,人也大半可能不会死,别说只锯至骨头的一半了。可若是锯得非常慢、非常痛,待锯到骨髓深处时,十成中九成九的人都会因为抗拒不住那剧烈的疼痛感,突然间意识完全崩溃而死。
因此,许多手段高明的巫师往往会事先宣扬某种情况下必死,使此思想深入人心。后来如果某一人忽然犯了那事,那么巫师就极力诅咒他,说他几日之内必死。周围的人听信于此,也就都不肯跟此人接近。该人若是知识不足,或是意志不够坚定的话,极可能在自我暗示和别人的暗示下,总是觉得自己应该死。于是到了那个时候,他就真的身心全溃而死。
该人死后,巫师被“灵验”了,自然更加加强了说话的威信。其后如又有人犯,自然就会更加恐惧,更加必死。如此循环以复,邪术就难以被揭穿。自己后来在月氏神务卷宗中,就曾见过某任大臣被完全诅咒而死的记录。在爱琴海时,爱德华等人也曾问过此事,自己还曾经向他们解释过这类问题。如果这青年真的就听信此传言而死,那岂不糟糕
昭元正胡思乱想间,那老妇人已长长叹了口气,默默不语,似乎这传言果然甚是厉害。想来这传言肯定历史久远,而且可能先已有过什么“验”,是以早已深入人心。昭元几乎就想要喊出来这是谣言,最起码自己不就也见过那条蛇么不也没死么但他忽然想起,自己现在不过是行尸走肉一具,几乎已和死人差之不多,又哪里有什么底气来说这句话他想到这里,不由得暗暗苦笑,心下也莫名其妙地悲凉起来,竟似已有同病相怜之感。
那老妇人忽道:“那两头蛇现在在哪里”那青年垂泪道:“孩儿怕后人又见到它,又丧性命,想到不如由我一人自当,便杀死了那蛇,埋了起来,不让别人再看见。”昭元只觉头脑一片混乱,说不清是愤怒还是什么感觉。
那老妇人却是语气一宽,道:“如此便好了,为娘还想和你拼了这两条命去除掉它呢。孩子,俗话说,人有一念之善,上天必定相佑。你今天见到了两头蛇,怕别人又见又丧命,杀而埋之,此善岂止一念你一定不会死,而且还会因此而获福报的。”
昭元心乱如麻,满脑中百念冲撞,一下下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