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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我能跟伏音一样,不怨不恨,该有多好。
风卷动舟,荡起圈圈涟漪。我立在奈何桥头的时候见风烟处站着一个人,那人修长的身姿立在曼珠沙华海中,薄云波冷,他衣袍上染了霜,浅雾敛尽时我终是看清了他的容颜,他的手中还拿着一枝梅花。
我不禁蹙了眉,装作没看见,继续往前走。可他不给我这样的机会,只消是一眨眼的工夫,他便拦住了我去时的路。
“看来苍劫帝君并未记住本尊的话,还是你就想来恶心我,让我吃不下去饭”我从来没想到自己还会说出这么狠的话。
舜苍说:“我一直在这里等你。”他将手中的梅花递给我看,说:“再过几日小宫殿就能竣工,只是池离树活不成了。不过在牡丹镇时,我见你喜欢梅花,故去极寒之地折了枝碧梅。”
“你什么意思”
“阿九,我对你的心意是真的。”
“真”这是我第二次听他说这样的话,不禁讽笑着问他,“你敢不敢让我看看你的神识,让我看看当初你帮我那么多,是不是想有朝一日我能助你复活”
他默了良久,没有对上一句话。
我能强行迫入一个人的神识去窥探心境,这很困难,而且会消耗我极大的法力。可此时我不知着了怎样的魔,明明已经死心,却还想亲自去看看真相。我目色紧紧锁在舜苍的眸子里,强行探入他的神思,还不等我在他深深的瞳孔中寻着一点往日的痕迹,他深目如风卷残云,顷刻间破了我的功法。
我的眉心处中袭来剧痛,被他强大的神力震退了好几步。我眼眶里滚出泪来,可却没有任何的泣意。他不肯让我看,是因为我猜中了。当初他杀了六州神君,神罚将至,他必死无疑,能将助他再度复活的人唯有我,所以他才会接近我,才会那般不遗余力地帮我。
我颤着吸了口气,呼出来时带着浓浓的笑意:
“这不就结了。帝君,你我之间不过是平等交换,何谈心意”
99雀啼十七
我抚上痛意未消的眉骨,抬起冷眸,对舜苍说:“让开。”
他手中结了霜白的碧梅骤然落地,而后枯死成灰。我走过他的身侧时,周围的三生莲开始寸寸枯萎。我缓缓拢起手指,这次没有回头。
过了两界山就离开冥界,我腾云往松萝林方向而去。来到松江渡口的时候天色已暗,斜阳入山林,声声沉钟暮鼓回荡在山间,不绝于缕。因松萝林外设有结界,屏结于松江之上,要过松江只能乘船,如果妄动法力,则会遭到结界的反噬。
浮光掠影处悬一盏明灭如星的风灯,扁舟自横于渡口处。我走过去时,船上浮现一个黑影。那人头上戴着宽大的纱帽,看不清面容。他冲我行礼,道:“姑娘要去松萝林”
我飞至船头,回身对他说:“对。”
“鄙人尺渊。”他握着竹篙,撑船往松萝林地界驶去,“姑娘来松萝林作甚姑娘看起来不像鬼妖族的人,也不像青犀族的人。”
我答道:“问青犀族要一样东西。”
“哦那倒有意思了。”尺渊面纱下的脸提了丝笑意,“青犀族还有宝贝”
“青犀族有没有宝贝我不知道。”我悠悠然坐在船头,见船内歪着几个酒壶,轻笑道,“只是堂堂青犀族的大祭司亲自出来撑船,比什么宝贝都要稀罕。”
尺渊撑篙的手微微滞了下,却没有停顿,说:“你认识我”
“你手上有青犀族特有的印记。”我伸手撩了撩江水,漫不经心说,“你被加封大祭司一职时,我还替父君送过贺礼。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只是尺渊这个名字,我却记了很久。原因无他,尺渊是我知道的第一个要修仙的魔。
“姑娘是哪位魔君的千金”
“鬼弃魔尊是我的父君,这次来松萝林是为了解决青犀和鬼妖之间的纷争。”
尺渊微微抬手,我能感觉到他纱帽下的目光,带着些许讶异。半晌,他摘下风帽,露出一张温文尔雅的脸,眉目淡然出尘,若不是他手上的青犀印记,我定要以为这是个仙人了。尺渊敬了声:“尊上。”
我有些挨个儿掂起那些酒壶晃荡,发现全是空的,有些兴致恹恹地问他:“没有酒”
“到了松萝林自会有酒。”他将船头调转了一个方向,若无其事地说,“尊上也不带个侍从”
“你都能来撑船,我不带个侍从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我问,“你在渡口是在等人”
他微微点了点头。我问:“那你为何又要送我一程”
“我见尊上非同等闲,以为是要来松萝林生事。如果方才尊上不点明自己的身份,在下就要将尊上送到结界的死角里去了。”
我轻轻挑眉:“若非不是见你们辛辛苦苦织一个结界不容易,方才我就要将这里的结界捏碎了。”
“那尺渊还要多谢尊上手下留情了。”
“不必谢,”我笑了声,“到了青犀多请我喝几壶酒。”尺渊笑意未敛,算是答应了。我又问他:“你要等的是什么人”
“青犀,我在等青犀。”
“青犀青犀族中有那么多人,是哪个青犀”
“尊上有所不知,青犀族中唯有圣女能名唤青犀,所以只有一个青犀。”
我了然地点点头:“青犀族一向避世不出,身为圣女怎能轻易离开松萝林”
“前几个月青犀族和鬼妖族一直争斗不休,老族长受了重伤,青犀到妙香海去问仙药了。”他回身看了一眼来时的方向,苍苍夜色中唯能看见渡口悬着的风灯,一粒灯火在凉风中闪烁不定,仿佛下一刻就能灭了似的。
我不再答话,尺渊的眼睛泛着淡淡的光,如朗月映照下的粼粼银波。
船渐渐靠了岸,我从船上下来,尺渊没有放下竹篙,对我说:“恕在下不能送魔尊进松萝林了,我要去等青犀。”
我现在是个认路的好手,的确不必麻烦尺渊,点点头算是告别。
流水波乱,一人一舟飘然而游,渐行渐远,夜里升腾起层层迷雾,掩住来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