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白金汉宫一级演员亚瑟·黑斯廷斯(2 / 2)
莱岑听完亚瑟的解释,只是点了点头:“我知道您忙,女王陛下也知道,我们都知道。不过,即便再忙,我今天也必须得来和您几句话。”
亚瑟心下一沉,这话头听起来可不对。
“您最近在宫里出现的次数。”她轻描淡写地开口道:“比以前多了不少。”
亚瑟笑了笑:“陛下召见,我自然得来。”
“我知道,对于这一点,女王陛下也很高兴。”莱岑没有否认,但她话锋一转道:“但是……我注意到,您与肯辛顿宫旧人的交往,频率同样很高。”
亚瑟嗅出了火药味,他不动声色道:“您指的是……弗洛拉?如果您指的是弗洛拉,她是我的表亲,家人之间常来常往,这很正常。”
虽然亚瑟不认为自己与弗洛拉来往有多频繁,甚至弗洛拉还抱怨亚瑟最近没有去看她,但如果莱岑这么,那多半是因为他那天在音乐会后台上与弗洛拉搞得一些“动作”被她看到了。
“家人之间有走动确实正常,但是……”莱岑的语气听起来平淡,但是警告的意味已经很浓了:“但是,爵士,肯辛顿宫已经不再是从前的肯辛顿宫了。如今女王陛下住在白金汉宫,而肯特公爵夫人那边,依旧在维持着她的旧圈子。至于您的表亲,弗洛拉·黑斯廷斯姐,恕我直言,也依旧忠心耿耿地站在她身旁。这段时间,很多人都主动离开了,但弗洛拉却依然在担任公爵夫人的宫廷女官。”
莱岑缓缓向前踱了一步:“我知道您在那边有人情、有人脉。我也永远记得您在肯辛顿宫的那段日子里,是如何帮助我,如何帮助女王陛下的。而且这不仅仅是我记得,女王陛下更记得。正因如此,我才不忍心眼睁睁的看着您误入歧途。亚瑟爵士,您作为女王陛下如今最信任的几个人之一。如果与那一边走得太近……女王陛下会很失望的。”
莱岑到这里,故意顿了一下,像是想让这句话在空气里自己发酵。
岂料亚瑟似乎根本不想品味这段话的余韵,他只是淡淡应道:“我不会让陛下为难的,您大可以放心。至于弗洛拉,留任肯特公爵夫人的宫廷女官是她自己的决定,我个人无从置喙。不过,我也必须得向您表明,我不会因为这一点便疏远她。”
“为什么?”
“因为我与您考虑问题的角度不同。”
“您的角度?”莱岑语气不善:“您的角度就是站在肯辛顿宫的立场上?”
“不是站在肯辛顿宫的立场上,而是站在骑士精神的立场上。”亚瑟挺直了腰杆:“在我看来,弗洛拉这时选择不抛弃公爵夫人,反倒能明她的品格。”
莱岑的眉心微微一动。
“您她固执也好,她愚直也罢。”亚瑟继续道:“但至少,她没有见风使舵。女王陛下登基后,她本可以像其他人,像那些您和我都见过的、在权力面前换脸比翻书还快的人那样,立刻改换门楣。但是,她没有。”
他顿了顿,让语气稍稍柔和:“在英国,尤其是在英国的宫廷里,现如今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已经不多了。”
莱岑没有接话,却也没有移开眼睛。
亚瑟知道她听得进去,但是她是否愿意承认,那是另一回事。
于是他顺势把话锋一转:“其实,我对弗洛拉的欣赏,大概也是因为,我们在某些事情上,是相似的。”
莱岑挑了挑眉:“相似?”
亚瑟轻轻叹了口气:“在拉姆斯盖特的时候,我明知那样做会得罪公爵夫人,得罪康罗伊,甚至可能得罪大半个肯辛顿……但我还是站在了女王陛下和您那一侧。那不是为了名声!不是为了讨好!更不是为了自己的前途!那是因为那是对的!那是我所应该做的!”
亚瑟到这里,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声音慢慢低了下来,带着一点若有若无的感慨。
“我还记得,当年我被授予下级勋位骑士头衔,第一次被召进圣詹姆士宫的时候。那时候,威廉陛下还健在,他穿着那件他最喜欢的海军元帅礼服,邀我在他身边坐下。”
莱岑的眉毛轻轻动了一下。
亚瑟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他把剧情推向高潮:“陛下拍了拍我的肩,对我:‘年轻人,骑士不是头衔,也不是勋章,而是你每天做的选择。’”
“从那以后。”亚瑟轻轻呼了一口气:“我便告诉自己,如果哪天我因为畏惧权势而不敢践行骑士精神,那么我就配不上下级勋位骑士的名号,也配不上那天陛下对我的那些话。”
“也正因为如此……”他抬起眼,望向莱岑:“我不会因为某些流言、某些派别、某些人的期望,就抛下我的信念与忠诚。”
莱岑望着他,神情复杂到近乎羞愧,她一想到亚瑟去年在拉姆斯盖特的所作所为,她就为了今天对亚瑟的这些话而感到脸红:“亚瑟爵士,我……”
亚瑟微微抬手,请求她让自己继续下去:“我之所以能在关键时刻站在女王陛下身边,不是因为我比别人聪明、比别人更有野心,而是因为我和弗洛拉一样,有时候,我们会选择忠诚大于利益。”
莱岑沉默了片刻,这不是她预想中的回答,但她无法反驳。
亚瑟立刻抓住这微妙的空隙:“夫人,我理解您的担忧,明白您不想让陛下受到任何不利影响。但我必须保持我自己的原则。弗洛拉忠于她的主人,我忠于我的陛下,这两者并不冲突。”
他摘下帽子置于胸前,身体微微前倾,带着恰到好处的尊敬:“您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女王陛下更知道。我是不会辜负她的信任的。”
莱岑盯着亚瑟看了良久,末了,终于轻轻呼了一口气:“亚瑟爵士,我必须得,我不喜欢这个回答。但是……我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回答实在是太像您,太像那个在拉姆斯盖特、在成百上千次风波中挺身而出的男人了。”
莱岑的话音刚,亚瑟还没来得及回应,隔那扇窄门后头却传来一阵极轻的动静。
那声音得不能再,像是手指不心擦过了书桌的边缘,或者鞋跟在地毯上略微转了半寸。
如果换做旁人,恐怕只会以为是寻常的风吹草动。
但对于亚瑟这个窃听惯犯来,他立刻就捕捉到了——有人在里面。
隔的房间里。
维多利亚手里还捏着公文,可纸张已经被她攥得微皱。
她原本准备像往常一样让莱岑先试探亚瑟的态度,毕竟她明白亚瑟身体不好,因此也不想像之前在阅兵式前大发雷霆那般亲自对他发怒了。就算有什么不满,她今后也只会使用类似的间接方法。
可是,她在书房等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按捺不住焦躁的心情,打算来到隔亲自听听亚瑟会作何解释。
她当然知道自己不该偷听,也知道这是不合女王身份的行为。
但是,她必须知道亚瑟在白金汉宫与肯辛顿宫之间,究竟选择站在哪里。
刚才亚瑟反问“您指的是弗洛拉?”的时候,维多利亚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一瞬。
当莱岑“女王陛下会很失望的”时,维多利亚甚至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而在亚瑟“我不会让陛下为难,我也不会因为这个疏远弗洛拉”时,她的胸口甚至轻轻地抽了一下。
察觉到了隔房间异样的亚瑟,此时笑着从容的补了一句:“或许您不喜欢我的回答,但是我也得,如果女王陛下知道了我今天的回答,她肯定会喜欢的。”
“您这么肯定?”莱岑挑眉道。
“夫人,我当然肯定。”他故意顿了一下,好给隔的听者预留出做好心理准备的时间:“因为我之所以能在这座宫殿里站在您面前,能让卫兵让道,让侍从记录我的名字,让白金汉宫的大门为我敞开,不是因为奉承,不是因为派系,更不是因为幸进。而是因为忠诚!因为正直!”
亚瑟抬眼望向莱岑,然而却像是越过了她,看破了那道墙:“因为,我一直践行着女王陛下认为正确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