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二二章 许诺(二合一)(1 / 2)
战场上,东府军的切入迅速形成了包围圈。不到两里宽的区域,在骑兵的相向冲锋之下很快便将被截断。
长孙翰原本还期望已方后续兵马会加入战场。但他很快得知了已方增援兵马已经停止进攻正在后撤的消息。面对眼前情形,长孙翰不得不下达即刻撤军的命令。他知道,若动作迟缓半点,则可能被对方包围在内,难以脱身。
父亲长孙肥已经陷入昏迷之中,二弟长孙受兴下落不明,一万骑兵死伤近半,其实本就应该撤离了。对方兵马横切,便是来包围自已的。长孙翰自然不能坐以待毙。
长孙翰已经来不及再去寻找长孙受兴的下落。他率领三千骑兵掉头向着后方冲去。在两支东府军骑兵交叉横切的包围圈未合拢之前,长孙翰幸运的从中间地带冲出,成功的撤出战场。
而剩余的兵马完全来不及撤出,两千多骑兵被东府军骑兵包围在战场内侧。等待他们的是不可避免的残酷的命运。
战斗随着一万东府军骑兵成功切断战场而迅速结束。没有来得及撤出的两千魏军骑兵很快便被歼灭。整个战场在不断升空的照明弹的照耀下亮如白昼,地面上无数的人马的尸体清晰可见。到处是尸体残骸,到处是重伤的躺在地上呻吟哀嚎的士兵。他们中有的中箭未死,有的被战马踩踏的内腑破裂暂时还死不了,有的被铁丝网切割的支离破碎,有的被火铳地雷炸断手脚,轰开胸腹。
东府军一队骑兵沿着战场搜寻,除了搜寻那些漏网之鱼外,也对那些的敌军进行补刀。这并非残忍,而是一种人道。在现有的医疗条件之下,那些重伤者不会活下来。况且东府军也不可能浪费资源和人力去救治他们,给他们一个痛快是最为人道的做法。
凌晨时分,斥候连续传来消息,拓跋珪的兵马持续向西撤退,已撤离到三十里外,正向曲阳而去。李徽这才下令郑子龙等人收兵回营。
天明之后,战报上禀。昨夜之战,袭击的魏军骑兵被歼灭五千余,俘获上千之众,战马兵刃无数。俘获的人当中包括一名领军将领名叫长孙受兴,根据其他俘虏的指认,那是魏军大将长孙肥的次子。李荣审问了长孙受兴,也得知了长孙肥为已方火器击中受伤的消息。
东府军也有千余人的死伤。那是骑兵在穿插途中的死伤和对方冲锋骑兵最后关头冲破部分冲锋车防线造成的死伤。在昨夜这种情形之下,对方依旧能够造成东府军上千人的伤亡,由此可见魏军的强悍。
鉴于已经接近曲阳,也得知对方大军在曲阳附近,倒也不必急于进攻。除了派出大量斥候探知对方动向之外,李徽命兵马原地稍作休整,午后再开拔。
晌午时分,李徽命人叫来慕容奇。慕容奇不久前才从战场上下来,身上的盔甲还没来得及清理,还有斑斑血迹。虽然一夜未眠,但他神情亢奋,精神奕奕。
“道安,你很不错。此战若非你的建议,恐怕要被魏军偷袭得手。此战你立首功。特别是准确的判断出拓跋珪会撤兵,更是神来一笔。否则今日战果不会那么辉煌。”李徽笑着夸奖道。
慕容奇忙道:“道安不敢居功,就算道安不提醒,他们也不会成功。前军早已做好了准备,这说明姑父早有预判。”
李徽摆手道:“有功便是有功,那也不用谦逊。哎,你父当年和我虽然并不和睦,但当时是各为其主,各自站在自已的立场上,也并非是有什么私人的恩怨。你父有子如你,我也替他高兴。”
慕容奇沉声道:“姑父,我阿爷当年的一些作为,我也是不赞成的。比如滞留姑母在燕之事,我那时也是规劝他不要这么做。但他当时一心要以姑母和表弟来要挟姑父,想要为大燕谋得益处,我的话他自然不肯听。姑父大量,还望能够原谅他。我替我阿爷向姑父致歉。还望姑父海涵。”
李徽笑道:“我说了,那是各为其主之举。你阿爷虽然做法不对,毕竟岂能以自已的亲人相胁?但终究是一片报国之心。中山城破,他能以身相殉,不失为忠烈之士。没什么好怪罪的,时过境迁,他也已经去世了,这件事早就翻过去了。你姑母也不记恨他了,我自然也不会介怀。我倒是希望你能够放下这些事。”
慕容奇道:“多谢姑父大量。道安不甚感激。”
李徽点点头,手指敲了敲军案,沉吟片刻道:“道安,我看出来了,你颇有智谋,也是领军之才。此番你也证明了自已。我不能埋没你的才能。此番论功,你为首功。说吧,你想要封赏你些什么?”
慕容奇忙道:“道安并不为封赏,只是尽我所能行事罢了。”
李徽看着他道:“道安,不久前,慕容超在滑台死了,慕容盛在龙城也为拓跋珪所攻灭。目前看来,燕国已经完全覆灭了。你慕容氏凋零,恐怕慕容氏宗族所剩无几了。我有意助你复国,你觉得如何?你乃太原王子孙,只要你登高一呼,或可召集燕国旧部,重兴燕国。我再助你一臂之力,你定能成功。不知你可有此意?”
慕容奇闻言脸色大变,连忙躬身道:“姑父此言让道安惶恐难安。道安绝无复国之想,道安也从没有这种念头。姑父抬爱,不甚感激,但道安并无此心。”
李徽微笑道:“可是燕国灭了,身为慕容氏宗族,你难道不觉得不甘么?当年你祖父也曾屈身于秦国,伺机而起,最终复国成功。你为何不可?为何不想?”
慕容奇低声道:“我怎能同祖父相比。道安胸无大志,只想安安稳稳的渡过一生。燕国灭了便灭了吧,古往今来,多少王朝兴盛衰亡,难道都要复国么?莫说燕国只是短短数十年而已,就算是强秦大汉,又当如何?衰亡了便是衰亡了,那又有什么好说的。那是天道轮回,也是命数使然。我燕国犯下了许多错误,对百姓也颇为苛刻,否则也不至于湮灭。祖父雄才大略,尚且如此,何况是我?我就算勉力为之,也不会有好结果的。所以,我并无此想。”
李徽颇为讶异,慕容奇的认知如此豁达,有如此清醒的认知,倒是让李徽觉得颇为意外。
“你不想,但恐怕由不得你。你燕国那些遗臣旧部,也许会来找你,怂恿你。拥戴你起事。你又怎能拒绝?到时候怕是你也身不由已呢。”李徽微笑道。
慕容奇摇头道:“就算如此,我也不会听他们的。我已下定决心了,否则我便不会来投奔姑父姑母。便是想隐姓埋名,不为身份所扰。况且,在龙城时,慕容盛要杀我,在外人所知之中,我早已经死了。无人知道我是慕容氏子孙。我甚至想要摆脱慕容氏的身份,这个身份太沉重了。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姑父明鉴。”
李徽点头沉吟。他问的这些话确实是有试探之意。慕容奇展现了才能,李徽想要重用他领军作战,毕竟自已手下最缺的便是将才。但基于慕容奇的身份,李徽不能不有所考虑,起码要知道他内心所想。
慕容奇是慕容氏的子孙,燕国新灭,他将来会做出什么事来没人知道。若轻易给予领军之权,或许眼下不会有什么差池,将来则未可知。李徽也不想埋没慕容奇的才能,不希望因为自已的顾虑而排挤他,当年刘裕身上发生的事情便是一个警告,自已不能重蹈覆辙。若慕容奇是庸碌之辈倒也罢了,偏偏他是个有才能之人,那么便必须有所考量。
不管慕容奇说的是不是真心话,话说到这一步,李徽也不便再深入下去。李徽本就不是善于算计,慕容奇既然已经表了态,那么自已再穷追下去,也无意义。何妨光明磊落,坦荡一些。
“道安,我还是认为,你身上有责任。就算你无复国之想,你也不可能和普通人一样。哎,人呐,有时候便是如此,摆脱不了固有的命运,也不能推卸责任。我是这么考虑的,你若想复国,我自会助你。待将来我北伐成功,大事初定之后,我助你夺回龙城,那是你慕容氏的老家。你在龙城镇守,庇护你的族人,恢复你燕国。将来也可告慰你慕容氏先祖之灵。但是,我不妨把话说的清楚些,关东之地,乃大晋故土,当年为胡族南下所据,沦陷至今。此番我北伐,正是为了收复失地。不光是关东河北之地,关中河西也要收复,这便是我的责任。你燕国原本发迹于龙城之地,关东本非你们所有。将来我助你复国之后,你当谨守龙城之地,不得染指中原。否则,便是于我为敌,你可明白?”李徽沉声道。
慕容奇闻言跪地连连磕头。
李徽忙道:“这是作甚?快快起来。”
慕容奇流泪道:“姑父是我见过的最大度之人,道安从内心之中钦佩感激。在我看来,姑父将来必成大业,道安愿意为姑父效犬马之劳。道安绝无复国之想,只希望今后姑父大业成功,让道安去龙城驻守。既为姑父守卫边镇之地,抵御外敌。也同时回到龙城老家安身立命,告慰先祖,庇护族人。如此,便已经心满意足了。慕容奇向天发誓,我鲜卑慕容氏子子孙孙都不会背叛姑父,世代感念姑父之恩。感恩尚且不及,更别说染指关东中原和姑父为敌。今日立誓,日月可鉴。若违此誓,天地厌之。”
李徽走上前来,搀扶他起身道:“何须如此。你有此心,便已经够了,无需誓言。今日起,任命你为龙城太守,奋武将军。着你领中军前营。道安,尽情发挥你的才能吧。记住,你是慕容奇,也是我东府军中的战将,勿忘初心。”
慕容奇哽咽应诺,激动不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