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二九章 中山(七)(1 / 2)
炮声轰鸣不断,剧烈的爆炸在前方重骑兵阵型之中升腾。炮弹尖啸着直击对方重骑兵阵型,爆炸时造成巨大的杀伤。
重骑兵终究只是骑兵,他们的重甲可以抵御刀剑火铳,他们的身躯沉重可以冲撞碾压。但这一切终有限度。当爆炸的气浪和威力超出他们的防护力,爆炸之力足以掀翻他们的时候,重骑兵的重装反而成为弱点。一旦他们被掀翻落马,根本没有重新上马冲锋的机会,甚至连站立都困难。没有了战马的支撑,他们撑不住重甲的重量。
大量的重骑兵被掀翻在地,后方重骑兵的铁蹄践踏而过。根本无法躲避的他们反而成了后续骑兵的阻碍,在爆炸的混乱之中,后方骑兵撞击到他们身上,顿时人仰马翻。很多骑兵翻滚落马,在地面上无力的挣扎,无法摆脱。
一发发的炮弹呼啸而至,炸得的烟火泥土四起,弹片横飞,威力惊人。面对这样的情形,重骑兵们却没有办法规避。
本来,六七百步的距离对于骑兵而言不过是一段眨眼便至的距离。但对重骑兵而言,他们的速度不快,却需要较长的时间。负重和自重如此之大的骑兵,不能和轻骑兵那样全速奔跑,再强壮的战马也支撑不住。他们只能缓慢的前冲,保持一个适当的速度,以免自身支撑不住而翻覆。
但此刻,面对对方的轰击,这种缓慢的速度无异于自杀。对方每多射一轮炮弹,便造成数百重骑兵的伤亡。当混乱中的重骑兵冲到三百步距离的时候,东府军重炮已经射出了四轮,造成了重骑兵超过一千七百余骑的伤亡和摔落。
随着炮声的继续绵密的轰鸣作响,魏军重骑兵正快速的崩溃瓦解。随着数量的减少和重点被打击的阵型的混乱,他们已经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和升腾的烟火之中失去了方向,完全陷入了混乱之中。
拓跋珪睚眦尽裂,目睹着重骑兵阵型一片混乱,对方火炮已经基本上摧毁了他们。再往前,等到他们冲到阵前,恐怕已经所剩无几,已经起不到。
当此之时,再无任何的其他手段可想,恐怕只有进行最后的猛攻了。
“全体听令,发起冲锋。踏平他们。”拓跋珪厉声吼叫起来。
“杀!”魏军骑兵发出震天的吼叫,轻骑兵终于可以不用跟随重骑兵的脚步发起冲锋了。这让他们有一种摆脱束缚的轻松,但却也是一种战术失败之后的无奈。
魏军前后军四万骑兵像个数百步发起了排山倒海的冲锋,向着前方东府军炮兵阵地所在位置猛冲而至。
李徽知道,最后的时刻到了。对方已经放弃了依托重骑兵作战,而选择了他们最后的手段。那也是他们最为擅长的手段。
胜败在此一举,这种时候,任何的花哨手段都已经无用。正面迎敌,击溃他们,才是唯一的出路。
面对排山倒海冲锋而来的魏军骑兵,李徽沉声下达了命令。
“传令,郑子龙周毅,率骑兵迎战。其余人等即刻后撤。”
焰火弹升空,上千人即刻后撤,炮手们虽然很不情愿,但他们也只能抛弃重炮登上运炮弹的马车迅速后撤。李徽在大春大壮等人的护卫下迅速的后撤。
而后方数百步外,郑子龙和周毅率领的两万东府军骑兵正滚滚而来,冲向对手。他们留下了中间一条通道,让李徽等人顺利后撤。所有骑兵和李徽等人擦肩而过,目不斜视的呐喊着手持长枪冲向前方战场。
双方骑兵如两股巨浪撞击在一起。接战的那一瞬间,战场上发出了巨大的嘈杂的声响。随之而来的便是抛飞的兵刃和身体,喷涌飞溅的血色浪潮,凄惨恐怖的濒死的叫喊,以及刀枪入肉骨骼断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短短一瞬间,双方在近两里的接战面上展开了殊死搏杀,数以百计的生命在一瞬间终结,无数的骑兵受伤落马,在马蹄的践踏之下发出凄厉的惨叫。
东府军骑兵以长枪入阵,在兵刃上占据了优势。第一波的撞击之后,大量的魏军骑兵被长枪刺穿身体,被挑飞在空中,喷撒着血雨。
但魏军也不是吃素的,他们在马上身法灵活,一旦避开长枪的突刺,战马接近的时刻便是他们的空间。锋利的弯刀切开东府军兵士的喉咙,斩断他们裸露在盔甲外的肢体,而那些手持铁骨朵的魏军骑兵,则直接将铁骨朵重重的砸在东府军骑兵的身体和头盔上,铁骨朵的巨大冲击力可以穿透盔甲,让身着盔甲的东府军士兵遭到严重的伤害,这也是被证明了的有效面对盔甲精良的对手的兵器。
双方阵型交错深入,后续的骑兵迅速加入战场,让战场的规模迅速的扩大。不久后,战场规模扩大到了长达两里,纵深里许的空间。这本来是一个巨大的战场空间,但此刻四五万骑兵集结于此作战,将这硕大的空间填满,变得极为拥挤逼仄。在每一处,都有捉对厮杀的对手,在每一处,都有血肉在喷溅,都有生命在消逝。
双方兵马各有各自的优势,东府军骑兵胜在精良的装备和训练有素的作战协同,并且以逸待劳,精力充沛。而魏军胜在娴熟的骑兵作战的能力以及骑兵的数量。但魏军骑兵防护薄弱,基本无正式盔甲,只有藤甲和皮甲护身。这两种盔甲的防护力显然无法同东府军相比。而且,他们经历了从上午到黄昏的一整天的战斗,目睹了大量的死亡和令人难以置信的血腥场面,这对他们的体力和精神都有极大的消耗。他们许多人已经精疲力竭,坐骑也因为巨大的消耗而口喷白沫勉力支持。
正因如此,魏军骑兵虽然占据人数倍数于东府军的优势,却并不能碾压对手。战局从一开始便陷入了焦灼相持的阶段。双方都在迅速的消耗兵力,但战场的规模却越来越大,战斗却越来越焦灼。
拓跋珪对这种情形心急如焚,他不愿意看到这种胶着相持的状况,他希望看到的是已方骑兵势如破竹的碾压对手,将对方全部击溃。这才是他大魏骑兵该有的作战效果。
但眼前的东府军显然不是他之前遭遇的那些兵马,他们强硬而坚挺,拥有强大的战斗技能和决心,拥有令人畏惧的战斗意志。这让整件事变的不可预测。
拓跋珪焦灼的看向暮色之中远处战场的两侧,位于七八里之外的两处侧翼战场上,那里依旧是烟火腾空喊杀震天。王建和奚斤的骑兵直到现在还没有突破侧翼防线,还陷入在营前的战斗之中。
拓跋珪忽然有些后悔,早知如此,自已便该将那四万骑兵投入正面的战场之中,强行猛攻突破。他们在侧翼没有给自已带来更多的助力,反而浪费了大量的兵力,让眼下的战斗难以达到预期。这是多么愚蠢的决策。可惜眼下调动他们前来已经来不及了,而且他们的伤亡恐怕也不小了。
战斗在惨烈的继续着,暮色之下,随着光线的一点点的变暗,战场呈现幽暗如地狱一般的场面。满地倒下的人马的尸体,满地是暗红色的血液和血肉在流淌。空中飞溅的血液如暗红的花朵在四处绽放,无数的生命伴随着这暮色渐浓的天光而坠入黑暗。
尽管拓跋珪嘶吼着不断发出命令,催逼将士们猛攻猛杀,但东府军骑兵却坚强的顶住了他们进攻,将他们拖在战场上,如之前陷坑的泥水一般缠住他们。让他们无法存进。
而在战斗进行了大半个时辰之后,随着耀眼的焰火弹在空中爆裂,东府军骑兵后方,重整旗鼓的数万东府军步兵终于得到了加入战团的命令。早已等待许久迫不及待的李荣朱氏兄弟谢汪等人率领三万余步兵呐喊者加入了战场。
战局在东府军步兵的加入之后很快发生了扭转。长枪,短火铳,弩箭,长钩。步兵们准备了大量的应对骑兵的手段,现在全部派上了用场。骑兵之所以强大,在于其冲锋砍杀和机动能力。失去这些的骑兵除了居高临下的优势便没有了太多的优势了。
而此刻,他们别说冲锋了,他们的移动甚至都受限。满地的尸体限制了他们的移动,黑暗的天光让他们甚至看不清地面上的敌人。反观他们自已,坐在高高的战马之上,映照着天光显得格外的突出,成为了极为明显的靶标。
大量的步兵如水流一般渗入战场,填塞了骑兵之间的空隙。东府军形成了一种独特的作战协同,那便是步兵簇拥已方骑兵,形成高低立体的攻击。每名东府军骑兵的左近都有步兵协同,这种奇怪的协同作战在此刻是如此的有效。在面对骑兵长枪的攒刺之时,还需要防止下方的长枪和长钩乃至火器的轰杀,神仙也难办到。
在步骑兵的配合下,东府军迅速占据了战场的优势,向前推进。魏军兵马死伤惨重,节节败退。拓跋顺莫题等人声嘶力竭的喝令兵马不许后退,并且利用最后的天光发起两次反扑,试图扭转局面。但是,战局已经无法逆转,魏军兵马士气全无,疲惫欲死。他们已经彻底被东府军压制,失去了信心和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