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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窗竹影摇(10)(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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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正,长安初夜。

驿站门环轻响,三长一短——兰一臣惯用的暗号。

梅润笙正俯身添炭,闻声指间一抖,火钳"当"地碰碎炉沿,溅起几点红星。

他起身,袖口扫过草席卷,梅花瓣被风卷落,像小小惊蝶。

门开一线,风雪灌入,兰一臣立于灯下——

青狐大氅,肩头薄雪未融,瞳仁映着屋内火光,温暖得近乎灼人。

"安言,我来了。"

声音不高,却带着雪夜归人的笃定,仿佛一伸手,就能把整个春天递进去。

两张旧案,一盏铜灯,火光摇曳,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一个瘦削如枯枝,一个挺拔如新竹,影子交叠,却泾渭分明。

兰一臣解下大氅,随手搭在椅背,动作轻得像怕惊落尘埃;

目光掠过草席卷,微不可见地一顿,随即自然地坐在卷侧——那位置,正好替梅润笙挡住风口。

梅润笙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他还是这样细心,连落座都替人挡风。

我却连"请坐"都忘了说,落魄至此,连礼节都冻僵了。”

兰一臣抬眼,声音像温水化雪:"我府里西院空着,种了你最爱的青枫,如今叶正红。

阿尧现在也会说话了,他会叫爹爹了...

安言,随我回家。"

——回家?

我哪里还有家。梅府早封,五妹草卷尚温,我这副残躯,回去也是拖累。

梅润笙垂眼,指背无意识地摩挲草席卷边缘,那动作,像在抚摸一只再也不会醒来的猫:"一臣,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我...一身晦气,别污了你的门楣。"

他声音低哑,每个字都像是从冻土下挖出,带着血腥味。

梅润笙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指尖却因用力而发青:"驿站虽陋,尚可容身。

我...想独自清净。"

——离我远些吧,别再被我身上的冷气冻伤。

你走在春风里,我烂在雪原中,各安天命,便是最好。

他侧身,让出门口,却不敢看兰一臣眼睛——那双眼太亮,一照,就会映出自己不堪的狼狈。

兰一臣不语,只从袖中取出一只小布包,放在案上,层层展开——一枚小小的木马,尾巴缺了一角,却是孩子亲手削的。

他声音轻得像雪落,“你真的不想看看阿尧现在什么样子吗?他可活泼了,连我都管不住他,你是他的父亲,理应照顾和教导他。”

——阿尧。

那个在长安花下学走路的孩子,那个软软喊别人"爹爹"的小人儿。我若不去,他会不会一直等,等到风把影子也吹散呢……

梅润笙指尖微颤,缓缓抚过木马粗糙的背,指节裂口被木刺勾住,血珠渗出,他却感觉不到疼——那一点温热,像是从孩子掌心传来,烫得他眼眶生疼。

——我已是废墟,何必再拉他入废墟?可...阿尧在等,等一个再也不会回家的家人。我若不去,他会不会,也变成另一个我?

他握木马的手,缓缓收紧,指背青筋暴起,像要抓住最后一根浮草。

良久,他抬头,看向兰一臣——那双眼,依旧温暖,依旧坚定,像雪原上永不熄灭的篝火。

他声音哑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给我三日,收拾...五妹的遗物。"

说罢,他低头,额前碎发垂落,掩住泛红的眼角——那是冰层裂开的第一道缝。

兰一臣微笑,不逼不催,只伸手,重重按在他肩上——掌心温度透过单衣,像给冻土注入一丝暖流:"三日,我等你。西院青枫,已红如火。"

说罢,他起身,披上大氅,推门而出——雪风灌入,却被他背影挡住,留下一地温暖的光。

梅润笙立于原地,握木马的手,缓缓松开——掌心,一点血迹染上木马背,像给这木讷的小兽,

点上最后一枚,

滚烫的,

春信。

三日之期,转眼即至。

梅润笙收拾好五妹遗物,怀揣着那枚沾血的木马,踏上了前往兰府的路。

一路上,他的心七上八下,既期待见到阿尧,又怕自己真成了兰家的拖累。

到了兰府西院,阿尧像只欢快的小鹿奔来,奶声奶气地喊着“爹爹”,扑进他怀里。

梅润笙眼眶一热,紧紧抱住孩子。兰一臣站在一旁,微笑着,眼神满是欣慰。

他来之前,兰一臣就跟阿尧说了,等会儿来的人是他的干爹,记得要叫人,到时候会收到礼物的。

果然,阿尧收到了许多玩具,小小年纪不知疾苦的他并不知道,这是梅润笙这些年来积攒的所有积蓄,都用在了他身上。

元月吉时,长安花正喧。

丹凤门外,车马云集,朱紫照眼。

梅润笙随内侍入城,一袭侯爷青袍,新赐的玉带勒得他腰线过分消瘦,像竹枝被硬束进金箍。

阳光灼灼,照在他颧骨突出的侧脸——肤色苍白,几近透明,仿佛一捏就碎。

他每一步都轻得无声,靴底踏在御道金砖,却像踩在薄冰上,随时会裂。

腰间所佩"春陵侯"金印,随步伐拍击大腿,"啪、啪"空洞,像给亡者敲的更鼓。

"瞧,那便是春陵侯。昔日探花郎,如今只剩一把骨头。"

"啧啧,走了狗屎运,妹妹爬上龙床,他便一跃龙门。"

笑声压得极低,却字字钻耳,像毒蜂绕梁。

梅润笙垂眸,睫毛在脸投下两弯暗影,掩住所有情绪;

指背却无声地绷紧,青筋暴起,又缓缓平复——他连怒,都提不起力气。

今日是封后大典,他妹妹的大日子,他不能在这种场合跟别人争辩,丢了妹妹的面子。

然而他不找麻烦,麻烦却会找上他。

英国公罗秉忠,因为其女罗锦书被废,对这新后自然没什么好脸色,如今他衔恨而来。

他紫袍金带,腰悬御赐玉鱼,春风满面,却笑里藏刀。

他端着酒觞,拦路而立,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让四周人听见:"春陵侯,别来无恙?宁古塔的雪,可曾把骨头冻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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