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老梦想家（2 / 2）
米库什安先生趴在原地一动不动，倒不是给他摔坏了，而是他的脑子让酒精搞坏了，“让我猜猜待会儿谁会来扶我？”他想道，于是他想要试试自己猜没猜对，但是不管他要猜谁，多半是猜错了的，因为没有人来扶他。
慢慢地，米库什安先生自己都忘了自己趴在这里干什么了，只是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明白过来了，“哦，‘我的理想是什么’。”他想起来了。
“哎呀，我的梦想是什么……”米库什安先生在草坪上打了个滚，后背依着小山包，在那儿半躺半坐着，阖着眼睛，“……我为什么要想这回事来着？”
于是他开始回想刚才，“我刚才在……喝酒，我不喝酒，我喝了酒，我为什么要喝酒来着？”
于是，他开始往更远的过去回忆，他是因为露娜公主的生日而喝酒的吗？显然不是，那么思绪继续往回延伸，他想起博物馆化为丘墟，女孩们在舞台上歌唱，难道就为了这个，他要喝酒吗？
所以肯定不是这个原因，他得继续往前翻，于是米库什安先生想起坑害暮光闪闪的报纸，想起了暮光闪闪自己坑害自己的外交行动，他想起了余晖的生日，想起塞拉斯蒂娅公主在生日会上走散了。
回忆向更远的地方延伸，他想起自己最终和自己的养女相认，想起那改变了他人生的三个月，想起了他和塞拉斯蒂娅公主大吵一架，想起暮光闪闪的加冕，而后又不可避免地联想到她在水晶帝国对抗黑晶王的努力，以及她先毁掉自己亲哥哥的婚礼然后又拯救它的英雄壮举。
这个傻乎乎的醉汉，他的嘴角往上咧着，大脑在酒精的作用下四处搭线，把该想起来的、不该想起来的，都送到眼前来。
哦，想到银甲闪闪的婚礼，他就自然会想起婚礼前的那个有趣的桌游之夜，想起无序那个老不正经的有趣的家伙，而一想到无序，他就会自然而然地想到他改换门庭的那天，又想起他和塞拉斯蒂娅公主、露娜公主，以及小呆的大冒险。
“啧，塞拉斯蒂娅公主……”米库什安先生感到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他一直习惯于拆解自己的情绪，搞清楚不同的情绪是缘何而起，但在酒精的麻痹下，他已经分不清到底谁是谁了，于是这些情绪就一股脑地奔出来，可这反而让他能够体会到一个整体的脉络了，而让他惊讶的是，他对塞拉斯蒂娅公主的情绪有很多，但怨恨并不是主旋律，更多是则是一种让他自己都感觉幼稚的委屈。
他咂摸了一下，叹了一口气。
回忆继续延伸，他想起了那些没有分歧的日子，想起了被炸的四分五裂的城堡和那些惊讶又无奈的笑声，想起了那段说出来甚至都很难相信的经历，也就是在太阳上认识塞拉斯蒂娅公主的经历，而在那十五分钟之前，他认识了梦魇之月，也就是露娜公主，那是他认识的第一匹小马，也是他的第一个朋友。
随后，回忆蔓延到了那个没有生灵陪同的混沌夜晚，回到了原始而陌生的森林，回到了那片澄澈、幽蓝、璀璨的夜空，以及虚无的混沌之中，那里没有他的朋友，没有他的女儿，只有他自己，和那片永恒的星空。
想及这里，米库什安先生醉意朦胧地睁开了眼睛，普罗维登斯郊外，史密斯菲尔德的夜空出现在他眼前。
没有道路灯光的污染，也没有城市中向天直冲而去的霓虹灯，星空是如此的清晰，他能看到木星在天顶闪烁，这地球亿万斯年的良伴为这颗行星挡下了多少来自深空的毁灭？已经没有谁能数清了。
在东南方的天穹，猎户座向着地球伸出它的光芒，金牛座仿佛一条忠实的仆从，沿着猎户座的光芒而来。
整片夜空仿佛是仿佛是倒悬的海，万家灯火在海面留下斑驳的光，沉入深海，就是升上深空，它们升上寒冷的奥尔特云中，隐遁在遥远的恒星，升上本地空泡之外，隐遁在背景辐射，升入在引力所能维系的最大天文结构中。
几道流光快速划过夜空，那是群星自天顶掷下它们的投枪，它点燃了神峰上的圣火，也点燃了人类眼底的光，而自从第一次面朝星辰，人类就注定向上而飞升，飞升，直达永恒。
米库什安先生为他头上能有这样一片，穷尽一生也无法探及边际的无尽空间而由衷地感到幸福，甚至泪流满面。
“真好啊……”他喃喃道。
他不禁想到，也许他当初看见的某颗星星，和这里有着合适的距离，以至于他在那个夜晚的目光可以在星星上折射，回到他现在的眼中。
不过他也知道，没有什么星星是在这个合适的距离上的，除非是奥尔特云中的冰晶，但他们既不发光，也不会反射光。
而想到奥尔特云，米库什安先生就不可避免地想起才华横溢的威廉博士，想起他那美妙的设计，以及事件视界号在轨道船厂中的钢板切割仪式，想起那无数人的欢呼，想起FTL042研究所中的面庞，想起那道蓝光——
在酒精的麻痹下，真实与虚假之间的门扉敞开了一个小缝，一些本不该被回忆起的东西，像水一样从门缝中溜出，使得那颗干瘪的灵魂重新开始律动，也许在酒醒之后，他会忘记这些细节，忘记那无数张脸，但是他已经知道自己心中一直所想的事情是什么了。
“我知道我要唱什么了。”米库什安先生微笑着喃喃自语道，他轻轻阖上了眼睛，在草坪上翻了个身。
……
伴随着一阵似乎是相当老套的前奏，“老梦想家”们开始在台上律动，这阵前奏听起来甚至老得有点儿像迪斯科的风格，以至于有几个学生都偷偷地笑了出来，不过在看到余晖烁烁盯过来的眼神后，他们也稍稍严肃了一点儿。
他们卖力地演奏，米库什安先生举起了麦克风，他可能是没控制住气息，对着麦克风轻轻吹了一口气，音响中传来了强烈的气流声，秋末的风适时吹拂，仿佛是一股自带声浪的气流迎面而来，而它又随之缄口，消失在音响高挂的空中，就仿佛它来自更高的高处。
但米库什安先生心中所想，要比更高还要高，还要更高——更高——
于是，他张开了口：
“3емлявиллюминаторе,3емлявиллюминаторе，
（舷窗外的地球啊，舷窗外的地球啊）
3емлявиллюминаторевидна...
（舷窗外的地球似乎触手可及）
Каксынгруститоматери,каксынгруститоматери，
（我们仿佛漂泊的游子）
Грустиммыо3емле-онаодна，
（思念着唯一的地球母亲）
А3вё3дытемнеменее,а3вё3дытемнеменее，
（这里虽然更接近繁星）
Чуть6лиже,новсётакжехолодны，
（却远离了地球的温暖）
И,каквчасы3атмения,и,каквчасы3атмения，
（进入地球阴影，犹如日食来临）
Ждёмсветаи3емныевидимсны，
（等待光明重现，我们梦回故乡）
Иснитсянамнерокоткосмодрома，
（梦中听不到发射场的轰鸣）
Неэталедянаясинева，
（也望不见悄怆幽邃的天空）
Аснитсянамтрава,траваудома，
（看到的只有屋旁的青草啊）
3елёная,3елёнаятрава，
（翠绿的、翠绿的青草！）
Амылетимор6итами,путяминеи36итыми，
（环绕地球的轨道充满未知）
Прошитметеоритамипростор，
（陨石常常就在眼前划过）
Оправданрискимужество,космическаяму3ыка，
（风险在这里是家常便饭，惟勇气与乐声相伴而行）
Вплываетвделовойнашра3говор，
（航天事业则是我们永恒的话题）
Вкакой-тодымкематовой3емлявиллюминаторе，
（舷窗外包裹着地球的轻柔薄雾）
Вечерняяиранняя3аря，
（那是瑰丽的朝霞与绚丽的晚霞）
Асынгруститоматери,асынгруститоматери，
（游子心中思念着母亲）
Ждётсынамать,асыновей-3емля，
（而地球就是万物之母）
Иснитсянамнерокоткосмодрома，
（梦中听不到发射场的轰鸣）
Неэталедянаясинева，
（也望不见悄怆幽邃的天空）
Аснитсянамтрава,траваудома，
（看到的只有屋旁的青草啊）
3елёная,3елёнаятрава，
（翠绿的、翠绿的青草！）
Иснитсянамнерокоткосмодрома，
（梦中听不到发射场的轰鸣）
Неэталедянаясинева，
（也望不见悄怆幽邃的天空）
Аснитсянамтрава,траваудома，
（看到的只有屋旁的青草啊）
3елёная,3елёнаятрава……
（翠绿的、翠绿的青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