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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0章 夜袭宁无波(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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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的江陵县,局势乱得像一锅煮沸的粥。官府与江湖势力盘根错节,明争暗斗从未停歇,暗地里的刺杀更是成了家常便饭,不少官员前一晚还在公堂断案,第二天就成了冷棺中的尸身。宁无波自己也没少涉险,前些日子便曾借着夜色潜入过江鱼派,干净利落地解决了几个搅动风云的重要人物。这般刀尖上舔血的日子过久了,他早已养成了武器不离身的习惯,哪怕是在自家庄院,也总将趁手的兵器放在触手可及之处,以备不时之需。

此刻长枪在握,他心中的底气更足了几分,目光锐利如鹰,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不放过任何一丝可疑的动静。

那声呵问在院子里盘旋片刻,便被风卷着散了去。周遭重归寂静,只有风穿过院角老槐树的枝叶,拂出细碎的沙沙声,远处草丛里,秋虫不知疲倦地嘶鸣着,断断续续,衬得这方天地愈发安静。

可宁无波握着枪杆的手丝毫未松,指节甚至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他浸淫武道二十载,一身硬功早已练得炉火纯青,听觉更是远超常人——哪怕是暗夜中飞虫振翅的细微声响,都未必能逃过他的耳朵。方才那一闪而过的异样感,绝非错觉,那更像是某种刻意收敛的气息,在他出声的瞬间便被极快地隐匿了起来。

他屏息凝神,目光如炬,一寸寸扫过院墙的阴影、廊下的柱后、乃至假山石的缝隙,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对方藏得极深,但绝不会凭空消失。

转身,目光如炬的扫视四方,宁无波冷声问道:“何方宵小,既然有胆子来我的地盘,那怎么连见面都不敢出来见一面?”

话音刚落,一道略显粗犷的笑声便如石子投入静水般打破了周遭的沉寂,那笑声里带着几分玩味与审视,在夜空中荡开:“哈哈,传言,说你宁无波是江陵县头一号的高手,先前我还总觉得是旁人过誉,没太放在心上,可今日亲眼见了你的身手,才知那些话果然非虚,当真是名不虚传啊。”

笑声尚未完全消散,随着那道声音的起落,一道黑影已如鬼魅般出现在不远处的院墙之上。月色从云层中漏下些许微光,恰好勾勒出那人的轮廓,身形挺拔,肩上似乎还斜挎着一柄用黑布包裹的长条物件,夜风拂过,掀起他衣袍的边角,猎猎作响,他就那样静静站在墙头,目光如鹰隼般落在宁无波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与一丝隐隐的战意。

望着那道突兀出现在自家院墙之上的黑影,宁无波瞳孔骤然一缩,目光瞬间凝如寒星,脱口而出的两个字里带着几分意外与凝重:“是你!”

他的眼神直直锁定在黑玄身上,那双眼眸中满是毫不掩饰的戒备,仿佛在面对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尽管两人从未真正交过手,但昨日黑玄从他身旁经过的那一瞬,宁无波至今记忆犹新——彼时对方身上散发出的那股磅礴气息,如深海暗流般汹涌,虽未刻意显露,却已让他心头剧震。那绝非寻常武者所能拥有的气场,足以证明黑玄的实力绝对深不可测,容不得他有半分轻视。

然而宁无波心中自有底气,他坚信单凭黑玄一人,绝非自己的对手。真正让他严阵以待的,是除了黑玄之外,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周围还潜藏着十多道截然不同的气息,那些气息或隐或显,如同蛰伏的毒蛇,在暗处窥伺着动静。

他眼神锐利地在四周游移扫视,将每一处阴影角落都纳入探查范围,片刻之后,他对着那些黑暗笼罩的地方,冷声喝道:“都给我出来!难道只会像鼠辈一样藏头露尾,不敢现身吗?”话音掷地有声,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刺破了夜的静谧。

“队长,你瞧瞧这小子,这实力怕是比你都要胜上一筹啊!”

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将周遭的一切都晕染得模糊不清,就在这时,十余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阴影里浮现出来,身形挺拔,气息内敛,显然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其中一个身形略矮些的汉子,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目光落在被称为“黑玄”的队长身上,“你的隐藏功夫在咱们这儿可是出了名的厉害,踏雪无痕,敛气如无,多少回执行任务都是靠着这手本事悄无声息摸到目标跟前,今儿个倒好,刚往院子里挪了两步,就被那姓宁的小子给逮了个正着,这脸可算是丢到家咯。”

黑玄站在原地,脸色在昏暗里看不真切,只听他闷哼一声,显然也对刚才的情况有些意外。先前为了摸清那宁无波的底细,他们一群人都按捺着性子,远远地候在暗处,没敢轻举妄动,特意让最擅长隐匿的黑玄先去探探路。谁曾想,黑玄那堪比暗夜潜行兽的本事,在宁无波面前竟像是失效了一般,脚刚跨过院墙,能在黑玄靠近的瞬间就察觉踪迹,这宁无波的感知力,实在是有些可怕。

黑玄神色凝重却又难掩惊叹,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脚下微微发力,身形如同轻盈的夜枭般从院墙上一跃而下,稳稳落在院中。他抬眼望向宁无波,语气里满是认可:“这位小兄弟的实力,的确在我之上。”

说罢,他咂了咂嘴,目光在宁无波身上细细打量起来——从对方沉稳的站姿,到那双看似平静却藏着锐利的眼睛,再到周身虽不张扬却难以忽视的气场,越看越是心折。黑玄闯荡江湖多年,见过的高手不在少数,但像宁无波这般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修为的,实属罕见。他眼神里的赞叹毫不掩饰,带着几分前辈对后生的欣赏:“不瞒你说,除了我家公子,这还是我头一回见到这么年轻的一流高手,后生可畏啊。”

黑玄心中固然清楚宁无波的实力确实在自己之上,但他脸上并未露出半分慌乱。他眼角的余光扫过周围陆续显现的十余道身影,这些都是与他一同出生入死的弟兄,个个身手矫健,配合默契。

一股底气自心底升起,黑玄暗自思忖:纵使对方功夫再高,双拳终究难敌四手。他们这边人多势众,早已布下天罗地网,今日这院子便是宁无波的困局,任凭他有通天的本事,也休想轻易脱身。这般想着,黑玄的站姿愈发沉稳,眼神中多了几分势在必得的笃定。

眼见又有十多道身影从暗处跃出,将院子团团围住,宁无波脸上终于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他深吸一口气,紧握手中长枪,猛地拖动枪身,铁制的枪尾在青石板地面上划出一串刺眼的火花,发出尖锐的摩擦声。

随即,他双臂一振,长枪横亘于身前,枪尖稳稳指向黑玄,枪身因灌注的内劲而微微震颤,带着一股凌厉的气势。宁无波眼神一凝,声音虽因局势紧绷而略显低沉,却透着不肯屈服的强硬:“你们这般阵仗,是想要取我性命?那就得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份能耐了!”

话虽如此,宁无波嘴上硬气,心里却已飞快地盘算起来。他目光如电,不动声色地扫过院墙的每一处角落,以及围拢过来的人影之间的缝隙,暗自搜寻着可能的突围路线。

他绝非自大之辈,自然清楚双拳难敌四手的道理,更何况对方一下子来了十多人,个个气息沉稳,显然都是硬手。更让他忌惮的是,这些人身属东夏国,传闻中他们手里可有“手枪”那样的厉害物件——那玩意儿不用贴身相搏,远隔数丈就能取人性命,功夫再高也难防。

至于说这里面是否有什么误会?宁无波压根没往那处想。对方摆出这般阵仗,十多个高手齐出,分明是奔着围剿他来的,这般架势,若还说是抱着善意,那才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眼下唯有找到机会冲出去,才是唯一的活路。

然而一番快速探查下来,宁无波的脸色愈发阴沉。他刚才暗自记下的几条看似可行的逃生路线,此刻竟被黑玄等人封堵得严严实实——院墙各处有身影把守,连墙角那处相对偏僻的矮垣边,也站着两个气息凝练的汉子,显然是早有防备。

这般严密的布置,显然是算准了他可能突围的方向。宁无波紧了紧手中的长枪,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既然退路已绝,便再无侥幸可言。他心中一横,暗道:看来今日唯有放手一搏,在缠斗之中寻得破绽,硬生生从这包围圈里撕开一道口子了。

枪尖的寒芒在昏暗里闪烁,他周身的气息也随之一变,少了几分试探,多了几分破釜沉舟的决绝。

即便此刻身陷重围,危机四伏,宁无波却并未觉得自己已踏入绝境。他心中自有盘算:这片区域向来在朝廷的严密管辖之下,周遭不仅有巡逻的兵丁,更有负责治安的衙役随时待命。

只要待会儿动手时将动静闹得大些,无论是兵器交击的脆响,还是刻意发出的呼救声,必然能惊动附近的官差。以朝廷人马的行事效率,援兵用不了多久便会赶到。到那时,这些来路不明的黑衣人纵有天大的本事,也绝不敢在官差眼皮底下放肆。

宁无波本想多拖延些时间,等朝廷援兵到来再做计较,可一想到今日清晨马小龙等人进入江鱼派领地的事,心头便不由得一紧。他担心这些东夏国来人的目标不止自己,或许还与江鱼派、马小龙那边有所勾连,暗藏着别的阴谋。

若是在此处耽搁过久,万一那边真有异动,怕是会错过应对的时机。如此一来,拖延反倒成了失算。宁无波心念电转,终究还是决定速战速决——尽快摆脱眼前的围困,赶去将今日东夏国士兵对自己动手的情况禀报给上层,同时提醒他们警惕江鱼派与马小龙等人联手偷袭的可能。

心念既定,宁无波不再迟疑。他腰身猛地一拧,臂膀随之一振,手中的长枪顿时在腰间划出一道迅捷的弧线。借着腰间扭转的巧劲,枪身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带着一股凌厉的劲风,如同一道骤然窜起的毒蛇,吐着冰冷的信子,直取为首的黑玄胸口。

这一枪又快又刁,枪尖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既带着一往无前的锐气,又藏着变幻莫测的后手,显然是宁无波压箱底的杀招之一。

““好小子,竟敢偷袭!”黑玄显然没料到宁无波出手竟如此迅猛利落,那突如其来的攻势让他心头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打了个激灵。不过他毕竟久经战阵,反应极快,瞬间便回过神来,手腕急转,将手中那杆寒光闪闪的长枪横亘在身前,枪身稳稳架住,只听“铛”的一声脆响,堪堪挡住了宁无波这出其不意的一击,枪杆因受力而微微震颤,带着一股刚猛的力道反弹回去。

既然宁无波已然率先发难,其余的东夏国士兵自然也不会作壁上观。他们对视一眼,迅速做出决断:几人立刻呈扇形散开,牢牢守住外围的各个方位,眼神锐利如鹰,死死盯着战局,以防宁无波借机突围逃走;而剩下的几人则一声低喝,各自拔出腰间的兵刃,有的手持长刀,有的握着短斧,脚下步伐沉稳,迅速切入战团,与黑玄形成呼应,一时间刀光剑影交错,场面上的局势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嘶,好大的力道!”

好不容易稳稳架住宁无波这一击,黑玄只觉得一股刚猛的力道顺着枪杆直冲手臂,震得他右手虎口发麻,整条胳膊都有些酸麻发胀,仿佛有无数根细针在皮肉下钻动。他连忙甩了甩右手,试图缓解那股麻痹感,脸上却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丝惊叹。

刚才那短暂的交击,虽只是一瞬,却让黑玄心里有了底。他暗自琢磨,对方这一击的力道与速度确实不容小觑,论硬实力,的确比自己要高出一截。但他细细回味方才碰撞时的触感与对方发力的轨迹,又松了口气——这优势终究有限,并非到了完全无法抗衡的地步。只要自己稳住阵脚,凭借多年的战阵经验与手中长枪的优势,未必就落了下风。

即便清楚双方实力差距并不算悬殊,黑玄心中对宁无波的天赋仍是忍不住泛起一阵感慨。

他比宁无波足足大了七八岁,这些年里,背后有朱高煦源源不断的资源倾斜——珍稀的药材、高明的功法注解、甚至偶尔能得顶尖高手指点一二。饶是如此,他能在二十七八岁的年纪跻身一流高手之列,在东夏国也早已被人称作天才,走到哪里都自带几分傲气。

可宁无波呢?他什么都没有。既无靠山可依,也无资源可享,就凭着一身惊人的武学天赋,硬生生在同样的年纪闯到了一流高手的行列,甚至比自己还要强上一分。这份仅凭天赋便跨越资源鸿沟的能耐,无需多言,已然胜过千言万语,足以让任何自诩天才的人都暗自收起轻视之心。

宁无波却没半分闲暇去理会黑玄心中的诸多念头。方才一击刚过,他敏锐的听觉便捕捉到身后传来的呼呼风声,那是兵刃带起的凌厉气劲。

说时迟那时快,宁无波身在半空,竟如灵猿般做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动作:整个身体以腰为轴,灵活地一转。下一刻,他的双脚依旧朝着黑玄的方向,保持着向前的态势,而上身却硬生生拧转了一百八十度,面向了身后袭来之人。这般近乎违背常理的扭转,仿佛将身体弯折成了一个诡异的角度,却透着一股惊心动魄的灵动,恰好避开了身后那猝不及防的偷袭。

“叮叮叮——”

清脆而密集的兵器交击声接连响起,火星在昏暗的院中迸溅。宁无波身处围攻之中,身形却丝毫不见慌乱,双臂挥舞间,手中兵刃如灵蛇吐信,精准地格开左右袭来的刀斧。他步法变幻莫测,时而侧移避开正面锋芒,时而旋身绕到对手侧翼,仅凭一人之力,竟硬生生将扑上来的五六名东夏国士兵逼得连连后退,每人手中的兵器都被震得虎口发麻,攻势瞬间滞涩。

混乱中,宁无波瞅准一个空档,左腿猛地弹出,如钢鞭般精准抽在一名士兵的腰侧。那士兵惨叫一声,整个人像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哐当”一声撞开虚掩的院门,重重摔落在门外的泥地上,一时爬不起来。

化解了身后的危机,宁无波脚下毫不停歇。他单脚稳稳落地,脚尖在青石板上轻轻一点,借着这股反作用力,身形如离弦之箭般猛然前窜。那速度快如闪电,几乎让人看不清动作轨迹,转瞬之间便已欺至刚刚稳住身形的黑玄面前,手中兵刃带着凌厉的破空声,再次发起了迅猛的攻势。

宁无波心中清明,丝毫不敢被眼前的局面迷惑。他清楚地知道,此刻看似占据上风,不过是因为对方尚未真正全力以赴,再加上自己一出手便毫无保留,才得以暂时未落入下风。

可他心里有数,这般全力施为极其耗费体力,一旦时间拖长,体内真气流转渐缓,手脚便会越发沉重。到那时,对方若是趁机反扑,自己恐怕连反抗的力气都剩不下,只能任人宰割。

因此,眼下最要紧的便是抓住体力最为充沛、状态最佳的时机,集中全力先解决掉黑玄。黑玄是这群人中最强的,也是核心所在。只要能将他击溃,剩下的士兵必然会阵脚大乱,心生畏惧。届时,局面便会出现转机,自己或许就能趁乱找到一线生机,寻得脱困的法子。

念及此,宁无波攻势更猛,每一招都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招招直逼黑玄要害,显然是打定主意要速战速决。

心中的念头清晰明了,可真正要将其付诸行动,却是难如登天。毕竟黑玄的实力与他相较,仅仅是稍逊那么一小截,双方之间的差距微乎其微,几乎处于同一水准线上。只要黑玄能够保持沉稳,不出现任何疏漏或是状态上的波动,宁无波想要在短时间内达成目标,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

其实这些关节,宁无波的心里也门儿清。他何尝不清楚这场对决的艰难,明白自己此刻的选择带着几分孤注一掷的意味。但眼下的局面,除了放手一搏,他实在找不到其他更好的出路,没有任何备选方案可供挑选。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咬紧牙关,硬着头皮往前冲,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也只能一往无前了。

眼见宁无波攻势凌厉、气势汹汹,黑玄不敢有丝毫懈怠,当即凝神戒备,手中长枪应声而动。银亮的枪身在皎洁的月色下划出一道道迅捷无比的轨迹,快得只留下一片朦胧的残影,如同水流般连贯而迅猛。

不过短短几秒钟的光景,两人已如闪电般交锋了数十回合。枪影与身影交织碰撞,每一次接触都伴随着沉闷的气劲爆破声,只是双方动作快如鬼魅,寻常人眼根本无法捕捉到具体的招式变幻,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光影在月下快速闪动,空气中弥漫着紧张而激烈的气息。

东夏国的士兵如同潮水般再次涌入战团,本就压力不小的宁无波顿时更感吃力,脸上渐渐显露出难以掩饰的疲态,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衣襟。

他忍不住发出一声无力的叹息,只觉得身上的力气正一点点被抽干,每一次挥动手臂都变得异常沉重。他下意识地望向远方,期盼能看到朝廷援兵的身影,可入目之处只有一片空旷,连半点动静都没有。这一刻,宁无波心中清楚,自己今日恐怕是要栽在这里了。

不过宁无波心中着实有些纳闷,他明明清清楚楚地瞥见那些人腰间都别着锃亮的手枪,枪身在昏暗的光线下还闪着冷冽的光。可既然如此,这些人为何不直接拔枪射击,用子弹来解决自己呢?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如今自己这副模样,体力早已大不如前,方才一番缠斗下来,更是连呼吸都带着喘,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走了大半。对方若是真想置他于死地,只需在暗处悄悄扣动扳机,那呼啸而来的子弹,以他现在的状态,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躲闪的反应。更何况,用枪解决问题,无疑是最直接也最节省时间的法子,省去了这般近身缠斗的麻烦。

只是,这些盘旋在心头的疑问,也仅仅是如同流星般一闪而过。身旁的攻击依旧如雨点般落下,拳脚带起的风声不断在耳边炸响,他必须全神贯注地格挡、闪避,丝毫不敢分心。眼下这境况,根本容不得他有半分闲暇去多想。

又缠斗了片刻,宁无波只觉得双臂越来越沉,每一次格挡都像是要耗尽全身力气,胸口更是闷得发慌,呼吸粗重得如同破旧的风箱。体力在飞速流逝,眼前渐渐开始发花,脑海中也阵阵眩晕,脚步都有些虚浮不稳,仿佛下一秒就要栽倒在地。

就在他勉强支撑着应付身前攻势的瞬间,后脑勺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钝痛,像是被什么沉重的硬物狠狠砸中。那股痛感尖锐而迅猛,瞬间传遍全身。宁无波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想要转身看清偷袭者是谁,同时蓄力准备反击,可身体却完全跟不上意识的指令。他只觉得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世界都在眼前天旋地转,周遭的打斗声、喝骂声都变得模糊遥远,下一刻,他便彻底失去了意识,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一名士兵从宁无波身后快步走出,他脸上还带着几分警惕,先是小心翼翼地在宁无波的鼻息处探了探,又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见对方毫无反应,彻底确定他已是晕厥过去,这才收敛了那份谨慎,脸上露出几分不客气的神色。

他伸手一把拽住宁无波的后颈,像拎着一件不重的物件般将人拖拽起来,大步走到黑玄面前,沉声汇报道:“队长,人已经晕过去了。”

正是这名士兵方才趁着宁无波在前方苦苦支撑、无暇顾及身后的空档,悄悄绕到他背后,毫不犹豫地抡起手中的棍子,狠狠一下就将宁无波敲晕在地,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半分拖泥带水。

“别给打死了吧?”黑玄皱着眉走上两步,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审慎。他蹲下身,伸手探向宁无波的颈动脉,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微弱却稳定的搏动,又翻了翻对方的眼皮,见瞳孔反应正常,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话虽这么说,他心里真正嘀咕的,却是怕宁无波在装晕。毕竟此人先前展露的身手,分明是个比自己还棘手的高手。这种人物若是暗藏心机,故意示弱,趁人不备突然发难,就算是他黑玄,怕是也难有十足把握能防住。所以这一番检查,与其说是担心宁无波的死活,不如说是在确认自己此刻的处境是否安全。

“放心吧,队长,这事儿我熟得很!”提着宁无波后脖领的士兵胸脯拍得咚咚响,语气里满是不容置疑的自信,“论辨认装晕这事儿,我可有太多经验了,谁要是想在我跟前耍这种小聪明,那真是门儿都没有,保管一眼就能瞧出来!”

他嘴上说得笃定,手上却没闲着。说话间,还是下意识地往前探了探身子,小心翼翼地将宁无波的身体又往黑玄那边挪近了几分。毕竟眼下这情况,多一分谨慎总没错的。他心里琢磨着,让黑玄再仔细检查检查,不管有没有问题,大家心里也能更踏实些,省得后续再生出什么岔子来。

黑玄先是凝神屏气,目光在宁无波脸上认真打量了几秒,从他微蹙的眉头到松弛的眼睑,一丝一毫都没放过。随后,他伸出手指,轻轻探向宁无波的鼻端,感受着那微弱却持续的气息拂过指尖。

做完这一切,他才缓缓收回手,点了点头,语气肯定地说道:“确实是晕过去了。”

话音刚落,他侧耳听了听周围的动静,又抬眼望向远处隐约传来声响的方向,眉头微蹙道:“方才这边闹出来的动静不小,估摸着朝廷的官兵已经循着声响往这边赶了,不能再耽搁,得赶紧离开这儿才是。”

转身的瞬间,黑玄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宁无波的后脑勺。当那处清晰可见的、深陷下去的棍印落入眼帘时,他嘴角几不可察地抽了抽,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

心里暗自嘀咕:这帮手下下手也太没轻没重了,这一棍下去,看着就够狠的。

紧接着,他又瞥了眼宁无波,不由得在心里咋舌:再说这宁无波,也真是命硬,被打成这样居然还能吊着口气,这生命力也太顽强了些。

“走!”

黑玄耳尖地捕捉到远处传来的、由远及近的急促脚步声,那杂乱而密集的声响显然是大队人马奔来的动静。他不再有半分迟疑,低喝一声,率先转身朝着院外疾行。手下的士兵们也不敢怠慢,立刻紧随其后,一行人动作利落,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彻底离开了宁无波的院子。

没过多久,朝廷的官兵便浩浩荡荡地赶到了。当他们推开虚掩的院门冲进来时,只见满院一片狼藉:倾倒的桌椅、碎裂的瓷片散落得到处都是,地上还残留着一片片早已凝固或半凝固的血迹,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打斗留下的混乱气息。然而,偌大的院子里空空荡荡,别说人影了,连半只活物的踪迹都没有,只剩下这一片狼藉无声地诉说着不久前这里发生过的激烈争斗。

与此同时,夜色如墨,黑玄一行人借着浓重的暗影掩护,将被牢牢捆绑的宁无波悄无声息地再次带回了湘王府。

往返的过程如出一辙,他们行动隐秘,脚步轻盈,全程没有惊动府内的任何护卫,仿佛一阵风般滑入了王府深处。

次日天刚蒙蒙亮,湘王便踱步来到马小龙等人居住的院落。他心里还惦记着宁无波的事,刚要开口跟众人提上一句,眼角的余光却不经意间扫向了院子角落的那棵老树——只见树杈上赫然挂着一个身影,衣衫破烂,浑身布满伤痕,模样狼狈不堪。

湘王又细细打量了两眼,越看越觉得树上那人的轮廓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一般。这份莫名的熟悉感勾着他的好奇心,让他不由自主地往前挪了几步,一直走到那棵树下才停下。

他微微仰起头,目光穿过那人额前凌乱纠结的头发,一点点看清了那张布满尘土与伤痕的脸。

“无波?!”

看清面貌的瞬间,湘王猛地一怔,脸上的疑惑瞬间被震惊取代,一声惊呼脱口而出,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

正好这时,黑玄一边含着牙刷左右刷动,一边从里屋迈着步子走了出来,嘴角还沾着些许白色的泡沫。他抬眼瞧见站在厅中的湘王,眼睛一亮,连忙把牙刷从嘴里拿出来,带着几分刚睡醒的慵懒,却又透着十足的爽朗,笑着扬声打了声招呼:“嘿嘿,您说的可不就是宁无波嘛。王爷您尽管放心,先前答应您的事儿,我们哥几个可都记在心里头,半点儿没敢忘呢。不瞒您说,昨儿后半夜就已经把他给顺利带来了。”

湘王的脖颈像是生了锈的合页,转动时带着滞涩的僵硬,脑袋一点点转向黑玄。他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对方身上,眼神里没有半分神采,只有化不开的呆滞。那双眼眸像是蒙着一层厚重的雾,却又在最深处藏着难以言说的情绪——分明是在无声地质问:你口中说的“带来”,就是这般模样?你自己瞧瞧,那孩子都被折腾成什么样子了,浑身上下没一块好地方,这哪里是“带来”。

黑玄被湘王那眼神看得心里发虚,连忙摆了摆手,眼神有些闪躲,声音也低了几分,嘟囔着辩解:“他那犟脾气您又不是不清楚,跟块顽石似的,油盐不进。您说说,我们要是不用点法子,能顺顺当当把他请到这儿来?他不得跟我们耗到天荒地老。”

听了这话,湘王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罢了,宁无波这孩子,自小就心气高,性子又太刚直,不懂转圜,这次受点挫,吃点亏,或许未必是坏事。不然以他那执拗的性子,将来在这复杂的世道里行走,怕是要栽更大的跟头。这么想着,湘王眼底的那点愠怒,也渐渐淡了下去,只剩下几分复杂的叹息。

“还望各位多费些心思。”想清楚其中关节后,湘王转过身,对着黑玄几人微微拱手,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那孩子性子烈,得磨一磨。只要留他一口气在,其余的,任凭你们处置便是。”说罢,他收回手,眼神里再无之前的犹豫,只剩下一种近乎冷硬的决绝。

“放心放心,这点你尽管放宽心,我全都记在心上了!”黑玄一边说着,一边俯身将口中的牙膏泡沫“噗”地一声吐进铜盆里,水花溅起些许细小的水珠。他直起身,用搭在一旁的布巾随意擦了擦嘴角,应承的语气干脆利落,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到时候真要是瞧着那小子不顺眼,合不来,大不了就把他从我的队伍里赶出去,这点小事还办不到吗?你放心,我保证留他一条活路,绝不为难。”

话虽说得敞亮,但黑玄心里却另有一番计较,这些念头他自然不会跟湘王全盘托出。在他看来,像宁无波这般身怀绝技的高手,若是能收归己用,那自然是最好不过,可若是始终不肯归顺,甚至成了潜在的阻碍,那处理起来就得另当别论了。放走他是必然的,毕竟没必要把事情做得太绝,但对方身上那身出神入化的武功……黑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光,那可就别想完完整整地保留着了。

两人交谈正酣,浑然没留意到不远处被捆在树干上的宁无波,眼皮正微微颤动着,已然从昏迷中悠悠转醒。

周遭的说话声像是细小的针,一下下刺着他的耳膜,将他从混沌的黑暗里拽了出来。刚恢复意识的那一刻,喉咙里像是着了火,又干又涩,连咽口唾沫都觉得费劲。紧接着,浑身上下的疼痛感如同潮水般涌来,骨头像是被拆开又重新拼起来似的,每动一下都钻心地疼。

他咬着牙,强忍着浑身的疲惫与酸痛,一点一点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起初有些模糊,过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清晰。当看到不远处湘王与黑玄并肩而立、正低声交谈的身影时,他还有些发懵,脑子里一片空白,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可就在下一秒,昨晚发生的一切如同快马般奔过脑海——突如其来的袭击,激烈的打斗,最后被制服时的不甘与无力……记忆的碎片瞬间拼凑完整,他猛地回过神来,瞬间明白了自己如今的处境。一股急火直冲头顶,他顾不上身上的剧痛,急得在半空中拼命挣扎起来,被捆住的身体在空中剧烈扭动,绳索勒得更深,勒痕处传来阵阵刺痛,可他此刻早已顾不上这些了。

身体悬空的感觉愈发清晰,粗糙的绳索深深勒进皮肉,每一次轻微的晃动都牵扯着筋骨的痛楚。宁无波低头瞥见自己被吊在半空中的双腿,一股难以遏制的悲愤直冲脑门。他猛地抬起头,死死盯着不远处的黑玄,胸腔剧烈起伏,声音因愤怒而沙哑:“士可杀不可辱!你们这般行径,算什么好汉?有本事便痛痛快快给我一刀,何必用这种手段折辱人!”

黑玄被这声怒喝惊动,缓缓转过身来。他斜睨着在空中挣扎的宁无波,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嗤笑,语气轻飘飘的,却带着十足的嘲弄:“想死?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他上下打量了宁无波一番,眼神里的轻蔑毫不掩饰,“我看你这性子倒是烈,就是不知道能在上面吊多久。你啊,就先在那儿好好‘反省反省’,慢慢吊着吧。”

其实细究起来,黑玄与宁无波之间并无深仇大恨,甚至此前交集都寥寥无几。只是他格外看不惯宁无波那副目空一切的狂傲模样,便是要借着这机会,好好磨一磨对方那身刺人的傲气。

宁无波被黑玄那番话激得怒火更盛,又忍不住对着他怒骂了几句,字句间满是不甘与愤懑。骂到后来,他似乎也觉得无谓,怒火稍歇,目光却转向了一旁的湘王,眼神里带着浓浓的疑惑与不解——湘王为何会在此处?又为何任由黑玄如此折辱自己?

湘王迎着他的目光,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淡淡地开口,语气平静无波:“他们对你并无恶意,昨晚也是我吩咐他们去带你离开的。”他顿了顿,视线落在宁无波挣扎的身影上,继续道,“接下来,你便暂且跟着他们吧。有些事,现在说了你也未必信,等过些时日,你自会明白那些先前不懂的缘由。”

湘王朱伯太了解宁无波这性子了,向来是认定了的理便不肯轻易转弯,此刻自己即便说得再多,对方怕也听不进去,反倒会觉得是花言巧语。况且,黑玄的人已然动了手用了强硬手段,眼下这般局面,倒不如索性将他交给黑玄处置,或许还能让他冷静几分,看清眼前的形势。

宁无波瞪圆了眼睛,直愣愣地望着湘王,仿佛听到了天大的奇闻,整个人都僵在了半空。他下意识地扭动了一下被绳索捆住的身体,粗糙的绳子立刻在皮肤上勒出更深的红痕,那清晰的痛感时刻提醒着他眼下的处境。

心头的火气与困惑交织在一起,他几乎要脱口而出:您这说的是什么话?您没瞧见我被吊在树上,动弹不得吗?这分明是把人当牲口般捆着,哪一点像是没有恶意?

可话到了嘴边,却又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湘王终究是对自己有恩的人,即便此刻心中再有愤懑,他也不愿出言冒犯,只能将那些冲到喉咙口的质问死死憋住,脸色憋得通红。

宁无波张了张嘴,原本还想再追问些什么,想弄明白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隐情,为何湘王会任由旁人如此对待自己。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出口,湘王便已转过身,朝着院外走去,宽大的衣袍在晨光中拂过一道利落的弧线,很快便消失在了院门之外,只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

半空中的宁无波看着那扇缓缓关上的院门,剩下的话语卡在喉咙里,只剩下满心的茫然与不甘。

黑玄把湘王送出院门,转身回来时,脸上带着几分不怀好意的笑,脚步轻快地走到大树底下。他仰起头,看着吊在半空的宁无波,伸出手掌,在对方脸上轻轻拍了拍,那动作带着几分刻意的轻慢。

“小子,看清楚形势,”黑玄的声音里满是戏谑,却又透着不容置疑的强硬,“往后啊,你就得在我手下听差办事了。识相点就老实点儿,少耍那些花花肠子。要是敢惹我不痛快,哼,棍棒可不认人,随时随地都能让你尝尝厉害。”

宁无波的脸色阴沉得像是要滴出水来,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黑玄,眸底翻涌着压抑的怒火与屈辱。但他紧了紧牙关,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胸口因隐忍而剧烈起伏着。

方才在挣扎间,他已悄悄运了运气,却发现除了昨日打斗留下的筋骨酸痛,四肢更是软绵绵的提不起半分力气,丹田处的内劲也像是被堵住了一般,丝毫运转不开。不用细想也能明白,定然是黑玄这帮人趁他昏迷时,不知喂了什么软筋蚀骨的药物,才让他如今成了这般任人拿捏的模样。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他知道,眼下多说无益,只能先忍着,再寻机会。

他的猜测确实没错。昨晚把宁无波擒回来后,黑玄没敢有丝毫大意,第一时间就让人给对方灌了蒙汗药。

药量倒不算多,刚好能让宁无波暂时提不起内力、使不出武功,却又不至于伤了根本。毕竟之后还要一路同行,黑玄心里清楚,宁无波这般身手,若是没点牵制,保不齐会出什么乱子。多一分小心,便少一分变数,这是他行走江湖多年的信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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