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7章 一〇九五章 基马克草原(2 / 2)
「咔嚓!咔嚓!哗啦——!」厚达数尺的坚冰,竟被硬生生炸开巨大的蛛网状裂痕!冰屑混合着冻土漫天飞溅!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带着浓烈的硫磺死亡气息!
基马克人的战马瞬间惊疯了!「唏律律——!」悲鸣声、嘶吼声响成一片!骑兵们拼命勒紧缰绳,阵型大乱!长老们胯下的骏马也人立而起,巴伊古什死死抓住缰绳,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骇!这…这就是卡特万的雷火?!人力…岂能抗衡?!
爆炸的硝烟尚未散尽,耶律哲别一夹马腹,率领五百精锐弓骑如离弦之箭冲出!他们并非冲向敌人,而是…诈败!精湛的骑术让他们在冰面上做出狼狈逃窜的假象!就在基马克人惊魂未定之际,耶律哲别猛地一声唿哨!
「回身!射!」五百骑如同演练过千百遍,瞬间勒马回旋!弯弓搭箭,动作一气呵成!
「嗡——!」一片密集到令人头皮发麻的箭雨,如同死亡的乌云,精准无比地覆盖了刚才他们「败退」路线上的一片区域!箭矢深深钉入冰面,尾羽兀自颤抖!其精准、其迅捷、其配合…令人胆寒!
曼古歹!草原骑射的巅峰战法!在契丹人手中,如同死神的舞蹈!
基马克阵营中,死一般的寂静!刚才还因震天雷而混乱的战马,此刻仿佛也被这恐怖的箭术震慑,安静下来。只有粗重的喘息和心脏狂跳的声音。畏惧…如同冰冷的河水,淹没了每一个战士的心。
巴伊古什深吸一口气,那混杂着硝烟、硫磺和冰寒的空气刺得他肺叶生疼。他缓缓地,无比郑重地翻身下马。从随从手中接过盛满马奶酒的金碗,双手高高捧起,一步步走向冰河中央,走向那位如同魔神般的契丹可汗。
苍老而洪亮的声音,响彻冰河:「契丹成吉思可汗!汝以长生天之名起誓,保全我萨满之根,狼神之魂!此誓…重于昆仑!吾,基马克七设之首,巴伊古什…代表全体基马克部众…」
他单膝跪地,将金碗举过头顶:「愿降!自今日起,额尔齐斯河畔的基马克草原…奉双头狼旗为主!刀锋所指,吾等…誓死相随!」
其余六位长老,再无犹豫,纷纷下马,跪倒一片!献上象征部族权力的洁白狼皮和神圣鹰羽!臣服!
当夜,额尔齐斯河两岸,燃起了上百堆巨大的篝火!驱散了西伯利亚的酷寒,也点燃了归顺后的狂热。
契丹勇士、蒙古狼骑、鞑靼轻骑与刚刚归附的基马克战士,围坐在熊熊篝火旁。烤全羊的油脂滴入火中,发出滋啦的爆响,浓香四溢!大桶的马奶酒被抬上来,豪迈的祝酒歌、粗犷的萨满鼓点、契丹的古老战歌…交织在一起,响彻云霄!萨满巫师与契丹祭司放下了彼此的「神灵」,围绕着最大的篝火,跳起了狂野的祈天之舞!这一刻,长生天的意志,似乎真的笼罩了这片冰原。
马尔科·波罗里奥裹着厚厚的皮裘,好奇地穿梭在基马克人的毡帐间。在一个相对安静的篝火旁,他意外地遇到了两位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人——拉班·巴尔·绍马与米赫尔班达克·布哈里。
他们身着洗得发白的粗麻长袍,胸前佩戴着古朴的景教十字架。饱经风霜的脸上刻满了西伯利亚的严寒与三十年传教的艰辛,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坚定。
马里奥用流利的希腊语问候。交谈中得知,这两位来自遥远叙利亚的景教传教士,已在此坚守了三十年!正是他们的存在,像一道脆弱的堤坝,阻挡了南方喀喇突厥伊斯兰势力向北的渗透。
拉班·巴尔·绍马啜饮着辛辣的马奶酒,浑浊的眼中带着对故乡的无限怀念与迷茫:「威尼斯来的朋友啊…我们困守在这世界的尽头,消息断绝…欧罗巴…我们的故乡…拜占庭的紫旗是否还在飘扬?法兰克的骑士们…是否还在圣地征战?」
马尔科·波罗里奥苦笑着摇头:「尊敬的拉班,我也离开故土两年了。卡特万的血火之后,便随契丹可汗北上。欧罗巴的风云…如同这冰河上的雾气,模糊不清了。」他话锋一转,充满好奇:「倒是你们…如何在这萨满之地立足?基马克人…为何没被天方教吞噬?」
米赫尔班达克·布哈里闻言,脸上露出一丝狡黠而自豪的笑容,他指了指手中的马奶酒:「酒!我的朋友!酒是关键!」他压低声音,带着几分幽默,「这鬼地方,一年有半年是能把灵魂冻僵的寒冬!基马克人靠什么活命?靠这烈性的马奶酒!靠更烈的蒸馏酒(阿拉吉)!伊斯兰教规…禁酒?」他模仿着巴伊古什长老的语气,惟妙惟肖:「‘安拉不许我们喝酒?那基马克人宁愿去见狼神!’哈哈!我们虽未能让他们皈依我主耶稣,但至少…我们和他们一起喝酒!告诉他们,耶稣也爱牧羊人!保住了他们的萨满鼓,没让穆罕默德的念珠套上他们的脖子!」
正说着,基马克·巴伊古什长老也踱步过来,听到米赫尔的话,抚摸着身上油亮的狼皮大氅,发出洪亮的笑声:「没错!草原的规矩,看的是拳头,也看真心!喀喇突厥人想用弯刀逼我们跪下念经?呸!这两位景教朋友,虽然举着奇怪的十字架,但他们愿意和我们一起喝酒,一起挨冻!他们尊重我们的狼神和长生天!这样的人…哪怕不信我们的神,也值得敬一杯酒!」他举起酒碗,与两位教士重重一碰。
马尔科·波罗里奥心中豁然开朗,立刻掏出随身羊皮卷和炭笔。借着篝火的光芒,他飞快地勾勒出额尔齐斯河至鄂毕河的广袤地形,标注牧场和可能的矿脉,同时记录下这珍贵的见闻:「基马克突厥人不信天方,萨满风俗与契丹同源,禁酒令乃其天然屏障…大辽北上霸业,天时地利人和!」
耶律大石并未完全沉浸在篝火的喧嚣中。他敏锐地观察着基马克部族独特的风俗:走婚制。在这里,血脉的传承并非父子,而是以舅舅与外甥为核心!帐中,基马克女子身披色彩鲜艳的毛毡,目光大胆地挑选着心仪的男子,自由结合。男子并无固定婚姻,所生子女归母系氏族抚养,舅舅拥有极大的权威。这种风俗,与契丹的父系传承不同,却与蒙古的游牧习性有着奇妙的共通之处——易于整合,无需触动其根本社会结构!
蓝图展开!耶律大石当即下令整编狼旗,命萧斡里剌与合不勒(蒙古首领)联手,在基马克部中招募精锐战士!这些生长于苦寒之地的勇士,擅长长矛突刺与短弓速射,耐寒能力冠绝草原!将他们编入西辽的弓骑大军与火器营护卫队,将成为西伯利亚征战的尖刀!
耶律哲别这位草原之鹰,被赋予新的使命!率五千由契丹老兵和基马克新锐组成的混合骑队,如利箭般向西射出!目标:侦查库曼草原各部虚实,为下一步兵锋所指铺路!
萧塔不烟则派出精干使团,携带耶律大石的亲笔信与象征性的礼物(缴获的塞尔柱珍宝),北上联络更北方的钦察部族。信中许诺丰美牧场、强大火器支援,以及…在双头狼旗下共享霸业的未来!为彻底打通北上叶尼塞河的道路做准备!
李承志在额尔齐斯河畔选择了一处背风、靠近基马克铁矿的地方,迅速建立起一座简易却高效的火器作坊!基马克人提供的优质木材和铁矿,被源源不断地送入。炉火熊熊,锤声叮当!更多的「震天雷」被铸造出来,更精良的「飞火枪」在调试!西辽的武力根基,在这片新征服的土地上,深深扎下!
马尔科·波罗里奥的炭笔在羊皮地图上不断延伸!他详细记录着基马克至库曼草原的每一条河流、每一片丰美牧场、每一处可能建立补给点的隘口。他的目光,早已越过广袤的草原,投向了遥远的西方——克里木半岛!在那里建立不冻港,迎接来自明国的庞大商船队…这条贯穿欧亚的黄金商路蓝图,在他心中愈发清晰!
寒风依旧在额尔齐斯河上呼啸,卷起冰屑与雪粉。耶律大石独立于高台之上,貂皮大氅在风中狂舞。他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的寒夜,投向了西方更辽阔的鄂毕河与叶尼塞河流域。
「基马克…只是开始。」他低沉的声音,只有身边的萧塔不烟能听清,「库曼的散沙…钦察的狼群…还有斡罗思森林里的那些城邦…双头狼的疆域…当囊括这北方的冻土与草原!」
马尔科·波罗里奥在温暖的毡帐内,借着油灯,在羊皮笔记上新增一页。炭笔飞速舞动:左侧是篝火旁狂舞的萨满,狼骨面具狰狞;右侧是冰河上炸裂的震天雷火光;中央,是那面在寒风中傲然挺立的双头狼旗!下方,一行花体诗句如同预言般流淌:「双头狼啸彻冰原,雷火开道慑群狼。萨满鼓伴景教十字,北疆霸业自此彰!」
基马克的归附,如同一块关键的拼图,嵌入了西辽帝国北疆霸业的蓝图。西伯利亚的寒风,正将这面双头狼旗,吹向更遥远、更寒冷的未知之地!而耶律大石心中那隐忧的阴影——库曼的分散、钦察的桀骜、以及斡罗思诸国可能的反应——也预示着,通往真正霸业的道路,仍需更多的铁、火与血来铺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