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 血月试锋(2 / 2)
他从星云里摘下一枚素白的面具,覆在自己血污的脸上。指尖一抹,面具贴合,裂纹瞬息收敛。
他低低一笑,声音压得很狠:
“我,可是——司命。
命运之主,司命。”
司命吐出一口血,面具后声音低而干脆:
“真实的谎言。此地严冬。”
话落,王殿前庭的温度像被拧断。
白霜从石缝里迅速外翻,结成一圈冰环,沿地疾走。
苍白战狮的爪锋一踏进冰面,抓力少了半寸;荆棘女武神的铁靴在霜上滑出一条误差,重鞭落点偏了一个钉距。
“——命运的眷顾。”
看不见的刻度随之就位:坍塌的栏杆恰好横出一截,给他借力;
一面半垮的铜盾恰好倒下,将女武神的副刺卡住一线;破旗杆在半空恰好与第二鞭对撞,弹出一个转身的空窗。
司命抬掌,第三枚秘诡冷光一闪:
“——黄衣剧目。”
空气像被拉开幕布。
黄衣的幕间偶在他侧矗立,衣褶无风自响,抬起枯指对着人海轻轻一点:
血月眷属的“血眼”齐齐错拍眨动;
几名神恩骑士不自觉地后退半步,像被“剧本规定”后退走;哀丝末端的小哀脸同时别过头,观众席的注意力被引向虚空的舞台口。
“——阿兰。”司命指尖一抖,命运织线远抛,噗的一声落在少年手腕。
“醒。”
命运线在他的皮肤下燃成一道浅金,瞬间切断缠在锁骨的哀丝。
阿兰赫温猛地抬头,血泪斑驳的面具裂开一道缝。
他胸腔深处轰地亮起日灼,血族的“日行者”气息喷薄。
他人影一闪,血爪横劈,直扑荆棘女武神,利爪下沉,铿然刮出火星,将其长枪从中线压偏。
场面短瞬倒向司命——
黄衣幕偶的指尖划过,血月脉冲错半拍,哀丝的共振被硬生生拖了一个节;
冰霜封住战狮的再冲锋;阿兰的血爪逼得女武神连退三步。
梅黛丝与莉赛莉雅对视,同时抬起交迭的双手,像合上一页书,轻声同颂:
“星灾与吾等同在。”
——天穹一收。
不是雷,也不是风。
是群星倒落的压力。
每一颗不可见的星点,从形而上砸回形而下,把整个王殿变成一个巨大的钵口。
两位女王在星光里漫步而来。
她们不急不缓。
梅黛丝只把手指向侧一绕:黄衣幕偶的衣褶立刻被血荆棘穿透,像被钉在看不见的十字架上,霉黄的布料被红色的颤动一寸寸勒紧。
她的嘴角一抹不屑:“玩具级的剧目,不予承认。”
莉赛莉雅略微张口,一缕冷白吐息化作无数女妖的影,在星光里漂浮。
她们的哀嚎不是声音,是字——“不值”“徒劳”“终幕”——如针般扎入耳后。
阿兰赫温刚唤醒的日灼像被泼了冷灰,火光一熄,他双膝一软,“噗通”跪地,双手颤抖着举起,痛苦地朝莉赛莉雅伸去:
“宽恕我!吾主!”
那一头,司命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他的面具像玻璃一样炸裂,化成细粉;环绕的白面具星云齐齐崩塌,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按碎。
血蔓藤从地底钻出,蛛丝从空中垂下,前者缠住他的脚踝与膝弯,后者勒住他的手腕与肩背;更多的细丝如同绑戏的吊杆,把他抬离地面。
“——别动。”
梅黛丝抬眼,血月的红在她瞳孔里缓慢扩散,“别让他们疼。”
“靠近些。”
莉赛莉雅收拢手指,哀丝末端的四面小脸一齐闭眼,“你太吵了。”
司命被吊在半空,四肢在蛛丝与血蔓的力道里一点一点张开,像一只要被摆正的标本。
他胸前旧伤未愈,新血又沿肋骨向下淌,滴在石板上,一滴一滴。
血月正中,呼吸变得很远。
他的生命,被两条途径的律法从外到内分层剥离。
——危在旦夕。
梅黛丝走近,被悬吊的司命与她仅隔一步。
她俯视,语气温柔得像在劝一个倔强的孩子:
“凡人与星灾之间,像蝼蚁与恒星。你不自量力到这种地步,也算可爱。”
丝线轻轻一收,司命的四肢又张开了一寸。
血蔓在他肋下蜿蜒,像要把心脏从胸腔里端出来。
莉赛莉雅没有靠近,站在月白的光边,侧过脸,将声音贴在他的耳边——并不是靠近到耳边,而是让声音自己走过去:
“放下吧。希望太吵。靠近我,你就不会再和世界争吵。”
她抬起一只手,指尖分岔出蛛丝,纤细、冷白,像从骨缝里抽出的线。
丝先绕过司命的肩,再缠住锁骨,最后沿胸骨一道道向心窝聚拢。每绕一圈,他的脉搏就慢一分,眼前的光就更淡一层。
“你其实差一点就到了,”
莉赛莉雅低语,像在宣布一封迟来的录取信,
“一步。可惜,你慢了我们一步。门槛不是门。”
梅黛丝笑,接上她的话尾:
“现在,这一步,就是天差地别。你连抬眼的权利都要靠我允许。”
蛛丝贴上胸骨中央,只剩最后一寸。
血蔓藤在肋骨间缓慢收紧,像温柔而不容拒绝的拥抱。
司命低着头,面具粉碎后的血污糊在脸侧,像是已经认命。
梅黛丝转身,返回血胎王座;莉赛莉雅坐回苍狮,纱垂到膝。
王殿风声一空,钟在远处轻响了一下。
这时,声音响起——不在地上,不在半空,在星空里。
也在城里的每一处角落,在每一扇窗后的黑暗里,在每一个人的后颈里,甚至在梅黛丝与莉赛莉雅自己的脑海里。
“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产生了‘我已经败北’的错觉”
蛛丝一滞。
血蔓轻轻抖了一下。
被吊在半空的司命,缓缓抬起一只手。
那只手怎么抬起来的,无人看清,只看到手心里多出了一样东西:
一副骰子。
两颗白子在他掌心打了个旋,落回指间。
梅黛丝的眼神瞬间锐利,像刀沿划过丝绸:
“命运赌徒司命你想在这里直接晋升你想死吗”
司命笑了。不是从他的喉咙里传出来的笑,是从四面八方传出来的笑——
从穹顶里掉下,从石缝里探出,从每一张被迫做观众的脸后面绕过来。
他轻声道:
“第一,我从来不是命运的赌徒。”
骰子在他指尖停住,像是句号。
“第二——”
他抬眼,月光里,瞳孔如同被一笔勾黑。
“我的星灾,早已完成。”
“当观众以为戏落幕,编剧才写完第一句台词。”
——《噬谎之书,第一章,第五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