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5章 刘娥传——从贤后到奸妃的逆转(1 / 2)
大中祥符七年冬,汴京皇宫的雪下得没个停,坤宁宫的铜炉里燃着上好的银丝炭,却暖不透殿内的沉郁。宫女们端着汤药,脚步轻得像踩在棉花上,连呼吸都不敢重,只因为榻上躺着的皇后刘娥,正盯着案上那封密信,指尖把信纸攥出了几道深痕,指节泛白。
殿门被轻轻推开,太监总管秦翰躬身进来,手里捧着一件玄色披风:“娘娘,官家在紫宸殿等您,说有要事商议,外面雪大,您披上这个。”
刘娥没抬头,把密信往袖中一塞,掀开锦被坐起身。她穿着一身月白寝衣,头发只松松挽了个髻,没施粉黛的脸有些苍白,却依旧难掩那份端庄。宫女连忙上前给她换衣梳妆,秦翰站在一旁,看着她动作利落地理着衣襟,想起三年前她刚封后时的模样——那时的刘娥,会亲自去御膳房给真宗赵恒熬粥,会把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连宫女太监犯了小错,都只会轻声教导,宫里上上下下,没人不夸一句“贤后”。
可现在,秦翰总觉得刘娥变了。
刘娥跟着秦翰往紫宸殿走,雪粒子打在披风上,发出细碎的声响。路过御花园时,见几个小太监在扫雪,其中一个不小心摔了一跤,手里的扫帚砸在了梅枝上,落了一地花瓣。换做从前,刘娥定会让他们小心些,再赏碗热汤暖身子,可这次,她只是脚步没停,眼神都没往那边扫一下,仿佛没看见。
紫宸殿内,赵恒坐在龙椅上,脸色憔悴,案上堆着一堆奏折。见刘娥进来,他连忙招手:“娥娘,你来了,快过来。”
刘娥走上前,屈膝行礼,声音平静:“官家找臣妾,有何要事?”
“你看看这个。”赵恒拿起一份奏折,递了下来,“户部奏报,江南水灾,百姓流离失所,需要拨款赈灾,可国库空虚,你看……”
刘娥接过奏折,快速扫了一遍,又递回去:“臣妾以为,可先从内库调拨银两,再让江南各州府开仓放粮,至于后续的补给,可让朝中大臣商议,凑些俸禄出来,暂解燃眉之急。”
“只能这样了。”赵恒叹了口气,靠在龙椅上,揉了揉眉心,“朕这身子越来越差,好多事都力不从心,以后朝中的事,还要多劳烦你。”
刘娥垂眸,轻声应道:“臣妾分内之事,不敢言劳。”
两人又说了些后宫和赈灾的事,刘娥便起身告退。刚走出紫宸殿,就见宰相王旦站在廊下,手里拿着一份公文,神色凝重。见刘娥过来,王旦连忙躬身行礼:“皇后娘娘。”
“王相在此,是有要事找官家?”刘娥停下脚步。
“是关于江南赈灾的粮草调度,想跟官家商议。”王旦顿了顿,又说道,“娘娘,昨日臣收到消息,说您让人把内库中一批珠宝,送到了宫外的一处宅院,不知此事是否属实?”
刘娥的眼神沉了沉,语气依旧平稳:“那批珠宝,是臣妾让宫人拿去变卖,所得银两,尽数用于赈灾,王相若是不信,可去查内库的账目,再查宫外的当铺记录。”
王旦愣了一下,连忙说道:“臣不是怀疑娘娘,只是听闻此事,有些担心,既然是为了赈灾,那臣就放心了。”
刘娥点了点头,没再说话,转身往坤宁宫走。秦翰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心里的疑惑更重——他昨日明明看见,那批珠宝被送到了城西的一处宅院,而那宅院的主人,是禁军统领曹利用的远房表弟,怎么会是拿去变卖赈灾?
回到坤宁宫,刘娥屏退了所有宫女太监,只留下秦翰。她走到案前,从袖中掏出那封密信,扔在秦翰面前:“你看看这个。”
秦翰捡起密信,打开一看,脸色瞬间变了——信是曹利用写来的,说王旦近日在暗中调查内库珠宝的去向,还在收集刘娥私下与外臣往来的证据,想要在赵恒面前参奏她,说她“干政乱权”。
“王相他……”秦翰话没说完,就被刘娥打断。
“他以为朕还是从前那个,只会打理后宫的皇后?”刘娥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雪景,声音冷了下来,“秦翰,你跟在朕身边多年,该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事能做。明日起,你去盯着王旦,他见了谁,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一一记下来,报给朕。”
秦翰心里一紧,连忙躬身:“奴才遵旨。”
“还有,”刘娥回头,眼神锐利,“城西那处宅院,让曹利用的表弟看好了,里面的东西,绝不能出任何差错,若是被人发现,你知道该怎么做。”
“奴才明白,奴才这就去安排。”秦翰不敢多问,拿着密信,快步走出了坤宁宫。
他不知道,刘娥要藏的,根本不是什么珠宝,而是一批兵器——上个月,刘娥让人从边境调了一批禁军的兵器,偷偷藏在了城西的宅院里,还让曹利用暗中训练了一支私兵,至于理由,他不敢想,也不敢问。
接下来的日子,秦翰按照刘娥的吩咐,天天盯着王旦。他发现,王旦果然在暗中调查,不仅去了内库查账目,还找了几个曾经负责看管珠宝的宫女问话,甚至还派人去了城西,想要查那处宅院的底细。
秦翰把这些事一一报给刘娥,刘娥听后,只是淡淡说道:“知道了,你继续盯着,另外,去给曹利用传个话,让他加快些速度,别等王旦把事情闹到官家面前,就晚了。”
秦翰应了,转身去安排。他刚走出坤宁宫,就碰到了太子赵祯的乳母张氏。张氏抱着赵祯,见了秦翰,连忙行礼:“秦总管。”
赵祯才五岁,穿着一身红色的小锦袍,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秦翰:“秦总管,娘呢?我想娘了。”
秦翰心里一软,连忙说道:“娘娘在处理要事,等忙完了,就会来看太子殿下。殿下,外面雪大,您还是快回东宫吧,小心冻着。”
张氏点了点头,抱着赵祯往东宫走。赵祯趴在张氏怀里,回头看着坤宁宫的方向,小声说道:“娘最近都不陪我玩了,也不陪我吃饭了。”
秦翰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叹了口气——从前,刘娥每天都会抽出时间陪赵祯,给她讲故事,教她写字,可自从赵恒身子变差,刘娥开始插手朝政后,就再也没怎么陪过赵祯,东宫的人都说,娘娘眼里,只有权力,没有太子了。
这天夜里,刘娥正在坤宁宫看奏折,曹利用悄悄来了。他穿着一身便服,脸上带着几分急切,走进殿内,躬身说道:“娘娘,私兵已经训练好了,兵器也都准备好了,只是王旦那边,好像快查到了,今日他派人去了城西,幸好被属下的人拦了下来,没让他们进去。”
刘娥放下奏折,站起身:“王旦倒是动作快。这样,明日你让人去散播消息,说王旦利用赈灾的名义,中饱私囊,把国库的银两都装进了自己的腰包,再找几个‘百姓’,去宫门口告状,闹大些,让官家知道。”
曹利用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娘娘高明!属下这就去安排。”
“还有,”刘娥补充道,“明日早朝,你在一旁配合,若是王旦辩解,你就站出来,说你有证据,证明他中饱私囊,至于证据,你让人伪造几份账本,送到官家面前。”
“属下遵旨。”曹利用躬身行礼,转身离开了坤宁宫。
第二天一早,汴京就传遍了王旦中饱私囊的消息。几个穿着破烂衣服的“百姓”,跪在宫门口,哭着喊着要见官家,说他们家乡遭了水灾,朝廷拨的赈灾银两,根本没到他们手里,都被王旦贪走了。
消息很快传到了紫宸殿,赵恒正在跟大臣们商议赈灾的事,听了之后,气得拍案而起:“王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旦脸色惨白,连忙躬身:“官家,臣冤枉!臣从未中饱私囊,赈灾的银两和粮草,都是按照旨意调拨的,臣可以以项上人头担保!”
“担保?”曹利用站了出来,躬身说道,“官家,臣近日收到一些百姓的举报,还拿到了一些证据,证明王相确实在赈灾中动手脚,这些是伪造的账本,还请官家过目。”
曹利用说着,让人把几本账本递了上去。赵恒接过账本,翻开一看,上面记着王旦每次调拨赈灾银两和粮草的“明细”,还有一些“签字画押”的凭证,看起来像是真的。
赵恒越看越气,把账本扔在地上:“王旦!你太让朕失望了!朕对你如此信任,你竟然做出这种事!来人啊,把王旦拿下,打入天牢,彻查此事!”
“官家,臣冤枉!臣真的是被冤枉的!”王旦拼命辩解,可赵恒根本不听,几个侍卫上前,架着王旦,往天牢走去。王旦回头,看着刘娥,眼神里满是悲愤——他终于明白,这一切都是刘娥设下的圈套,目的就是除掉他这个绊脚石。
刘娥站在一旁,神色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大臣们见王旦被拿下,一个个都吓得不敢说话,他们心里都清楚,王旦是朝中的重臣,若是没有刘娥的默许,曹利用绝不敢这么做,也不敢伪造证据陷害王旦。
从那以后,朝中再也没人敢反对刘娥。赵恒的身子越来越差,几乎不能上朝,所有的奏折,都要先送到坤宁宫,由刘娥批阅后,再送到赵恒面前,让他画个押。刘娥的权力越来越大,朝中的大臣,大多都投靠了她,只有少数几个老臣,还在坚守着底线,却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这天,刘娥正在批阅奏折,秦翰匆匆进来,脸色慌张:“娘娘,不好了!太子殿下突然发烧,烧得很厉害,太医来看了,说是风寒入体,已经开了药,可吃了之后,还是没退。”
刘娥手里的笔顿了一下,抬起头:“知道了,朕知道了,你让人好好照顾太子,朕忙完这些奏折,就去东宫看看。”
秦翰愣了一下,连忙说道:“娘娘,太子殿下烧得都快昏迷了,您还是先去看看吧,奏折的事,晚些再批也不迟。”
“朕说,忙完再去!”刘娥的声音冷了下来,眼神锐利地看着秦翰。
秦翰吓得连忙躬身:“奴才遵旨。”
秦翰走出坤宁宫,心里满是失望——太子殿下可是娘娘的亲生儿子啊,现在烧得那么厉害,娘娘竟然还在想着批阅奏折,想着权力,难道在她眼里,权力真的比亲生儿子还重要吗?
秦翰没敢耽误,连忙往东宫走。刚到东宫门口,就见张氏抱着赵祯,哭着跑出来:“秦总管,你快想想办法,太子殿下烧得更厉害了,太医说,要是再退不了烧,就……就危险了!”
秦翰连忙走进东宫,见赵祯躺在床上,小脸通红,呼吸急促,嘴唇都干裂了。他心里一急,转身就往坤宁宫跑,不管不顾地推开门:“娘娘!太子殿下快不行了!您快去看看吧!再不去,就真的见不到太子殿下了!”
刘娥被他吓了一跳,手里的笔掉在了地上。她看着秦翰,沉默了几秒,终于站起身:“走,去东宫。”
到了东宫,刘娥走到榻前,看着烧得昏迷不醒的赵祯,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滚烫滚烫的。她的指尖微微颤抖,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对太医说道:“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把太子的烧退下来,若是太子有个三长两短,朕唯你们是问!”
太医们连忙应了,又重新开了药方,让人去煎药。刘娥坐在榻边,看着赵祯的小脸,眼神复杂,却没再说一句话,也没再碰赵祯一下。
直到后半夜,赵祯的烧才慢慢退了下来,呼吸也平稳了些。刘娥见了,站起身:“这里有你们看着,朕回坤宁宫了,有什么事,立刻报给朕。”
张氏连忙说道:“娘娘,太子殿下刚醒,还在找您,您就再陪他一会儿吧。”
刘娥脚步没停,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东宫:“不用了,朕还有要事要处理。”
张氏看着她的背影,抱着赵祯,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赵祯睁开眼睛,小声问道:“乳母,娘呢?我刚才好像看到娘了。”
张氏擦了擦眼泪,勉强笑了笑:“娘娘去处理要事了,等忙完了,就会来看殿下,殿下乖,再睡一会儿。”
赵祯点了点头,闭上眼睛,可眼角的眼泪,还是流了下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赵恒的身子越来越差,已经到了弥留之际。这天,他躺在榻上,拉着刘娥的手,声音微弱:“娥娘,朕要走了,以后,大宋就交给你了,你要好好辅佐太子,守住大宋的山河,别让朕失望。”
刘娥握着他的手,语气平静:“官家放心,臣妾会的。”
赵恒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赵祯,想说些什么,可刚张了张嘴,就没了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