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三、身陷泥淖(一)(2 / 2)
没想到,徐彤在我身后低声说了一句,语气里带着恨意:“我越来越讨厌她了。”
我猛地转身,难以置信地望着她。
她眼角闪着泪光,一字一顿地说:“因为她长得越来越像你。”
怀璧其罪。我的女儿,竟因为像我,而被亲生母亲怨恨。这不能不说是一场伦理的悲剧。
恨从来不是凭空而来,它往往源于曾经深爱过。这也是人性最可悲之处。
我面无表情地对她说:“放下吧,放下了才能放过自己。”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她。她几乎失控地喝道:“滚!现在就走,再晚我说不定就反悔了。”
我默默下楼。福建保姆过来为我开门,我停住脚步,死死盯着她,恶狠狠地说:“我警告你,好好照顾她们俩。要是敢动什么歪心思,我绝不放过你。”
她似懂非懂,眼神里闪过惊慌,不住地点头。
回国前,我已和林蕈通过气,将我的打算全盘托出。电话那头,她未置可否,只淡淡说会来首都机场接我。
这种不冷不热的态度让我心里没底。以我俩的交情,这般情形是从未有过的。
飞机落地,她在接机口相迎。林蕈将一束鲜花递给彭晓惠,对我却只投来一瞥意味深长的目光,轻轻摇头,示意我暂时别多言。
抵达省城时,已是深夜。彭晓惠何等聪慧,寻了个借口便先行离开。车里只剩下我和林蕈二人时,她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欢迎我们海外学子学成归国。”
我扯扯嘴角:“只是中途回来,学业还没完。”
她学着我撇嘴的样子:“领着小学妹在英国逍遥快活,这蜜月度得不错吧?”
我嗤笑:“编排我就算了,人家是良家妇女,别乱说。”
她轻哼一声:“良家妇女?不就是岳明远安插在你身边的一个投子么?”
我有些不悦:“林蕈,你好歹是上市公司老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刻薄?有话直说吧,之前在电话里为何那种态度?要是觉得车里说话不方便,就去你家谈。”
她调整座椅,向后靠去:“不必了,寒舍容不下你这尊大佛。再说你家里还有位久别的小娇妻,我可不想夺人所爱。”
我顺势说:“那也好,我也想念曦曦了。你先送我回家,明天再约时间细谈。”
她未置可否,略显疲惫地叹了口气:“宏军,我怀疑……我被人监视了。”
我瞪大眼睛:“会不会是你太敏感了?”
她转头看我,眼神憔悴:“我是会无端猜疑的人吗?”
我愕然:“那会是谁?”
她忽然扭过头,用布满血丝的双眼盯着我:“不管是谁,我现在是骑虎难下了。岳明远在逼我,沈鹤序也在拉拢我,你又在国外……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心头一紧:“张平民找过你?”
她苦笑:“何止张平民……沈鹤序亲自见过我。前阵子我来省里参加表彰会,会后他单独找我谈了一次。”
我冷笑一声:“看来各路神仙都开始粉墨登场了。他具体怎么说的?”
她叹了口气:“老狐狸说话当然不会太直白。先是许了一堆愿,说省里要重点扶持达迅这样的瞪羚企业。最后才提醒我,要远离那些看似背景强大、实则可能让企业陷入风险的资本,避免被带偏方向,要专注主业,别轻易踏足金融这类行业。”
我嗤之以鼻:“这还不算直白?就差直接报岳明远的身份证号了。”
她声音里透出无力:“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半开玩笑地回她:“生活有时就像强奸,如果无力反抗,不如试着逆来顺受,甚至从中找点快感。”
她一巴掌拍在我肩上:“关宏军!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儿胡说八道!”
我笑了笑:“女强人到底还是小女人。”说着,我侧过肩膀,“累了就靠一会儿吧。”
她没拒绝,真如小鸟依人般轻轻将头靠了上来。
发间淡淡的香气萦绕而来,一瞬间,多年前那段肌肤之亲的记忆悄然浮现,我心里掠过一丝异样。
没想到她竟似有所察觉,低声提醒:“关宏军,我就是借个肩膀靠一下,你可别对我这老女人动什么歪心思。”
黑暗中我脸上发烫,却强作镇定:“飞了十几个小时,又坐了半天车,确实累了。你既然不肯收留我,就行行好送我回家吧。让我倒倒时差、好好睡一觉,明天再帮你想个万全之策。”
她忽然直起身,呵呵轻笑:“是啊,我这老女人没想法,家里那个小女人怕是早已如饥似渴了。好,这就送你回去。”
我笑骂:“林蕈,你脑子里也没比我干净到哪儿去!”
从我踏进家门那一刻起,便被浓浓的幸福团团包围。曦曦像只小猴子似的吊在我脖子上不肯下来,小嘴不停地问东问西,在这深更半夜里,竟没有一丝睡意。
在孩子面前,彭晓敏表现得克制而含蓄,但那双脉脉含情的眼睛却不时望向我,发自内心的喜悦早已溢于言表。
我亲了亲曦曦粉嫩的小脸,柔声问:“都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觉呀?”
曦曦搂得更紧了:“小敏姐姐说你今天回来,我兴奋得睡不着!”
“这段时间钢琴练得怎么样了?”我笑着逗她。
小姑娘自豪地扬起头,笑而不语。
晓敏在一旁温声接话:“我们曦曦天生就是学钢琴的料,已经跳级通过二级考试了。”
我着实惊讶:“二级?七岁的孩子?”
曦曦迫不及待地抢着说:“爸爸,考试时评委老师都夸我有天赋呢!我现在就给你弹库劳的《小奏鸣曲》好不好?”
我连忙阻止:“宝贝,这都半夜了,会把邻居吵醒的。明天再弹给爸爸听,好吗?”
晓敏适时接过曦曦,柔声道:“曦曦越来越沉了,爸爸刚回来很累的。让爸爸先洗个澡好好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