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3章 你们的事,我听说了(2 / 2)
几天后,系统进入最终调试阶段。
秦峰守在麦窝服务器机房,屏幕上跳动着最后一道确认程序。
“是否永久切断中央服务器自动同步?”
一旦点击“是”,意味着所有数据将不再汇总于任何单一控制中心。
原始声纹分散存储,调用需多重验证,连他自己也无法单独解锁。
这意味着彻底放弃“中心化管理”的便利,也斩断了资本或权力轻易攫取的路径。
他想起徐新当初冷笑的话:“没有边界的数据,等于没有价值。”
可他知道,真正的价值,恰恰藏在那些不愿被规训的毛边里。
手指悬停片刻,他按下确认。
窗外,夜色正浓。
赵小满带着新一批哨兵穿行在废弃办公楼之间,每人戴着头灯,背包里装着刚领到的设备。
光点在断墙残垣间移动,连成一条微弱却坚韧的光链,像是城市肌体下悄然复苏的神经末梢。
而在市规划展览馆的指挥中心大屏上,代表数据流动的曲线骤然断裂——随即,从无数零星节点重新亮起,细密如星火燎原。
整座城市,仿佛悄悄睁开了另一双眼睛。
话筒还没递过去。
赵小满是第一个进纺织厂家属区的“哨兵”。
他背着设备包,头灯在清晨的薄雾里划出一道微弱的光束。
家属区已经空了大半,墙上的“拆”字用红漆刷得潦草而坚决,门框上挂着未摘净的春联,风一吹,纸角扑棱棱地响。
他打开录音机,调试增益,开始走动记录。
脚步声、空房回音、水管滴水、远处塔吊的转动声——这些都将被标记为“城市肌体的呼吸频率”。
可刚录到第三栋楼,人群就围了上来。
不是闹事的人,是一群老人。
他们站在楼道口,手里攥着塑料袋、扫帚、晾衣竿,眼神警惕又疲惫。
“你们拍房子,为什么不拍我们活着的样子?”一个穿蓝布衫的老太太突然吼了出来,声音沙哑却穿透力极强。
她手指颤抖地指着赵小满胸前的麦克风,“我在这儿住了四十二年!我男人在车间倒下的那天,你们在哪儿?现在要拆了,你们拿着机器转一圈,就想把一切都拿走?”
没人回答。
赵小满低头看着自己的设备,忽然觉得那支指向性麦克风像一把枪。
他想解释这是为了留存记忆,是为了对抗遗忘,可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
他知道,在这些人眼里,自己和那些来拍短视频博流量的年轻人没什么不同——都是路过者,带着好奇,带着任务,然后转身离开。
他默默关掉了录音。
当晚,他在临时租住的小屋里翻看采访提纲。
那是于佳佳团队拟定的标准问卷:您在这里住了多久?
最难忘的一件事是什么?
对拆迁有什么看法?
……问题工整、逻辑清晰,像一份合格的社会调查模板。
可他一笔笔划掉,涂改,再重写,最后整张纸被揉成一团扔进墙角。
凌晨两点,他撕掉所有预设问题,在空白页上写下一句话:
您想让谁听见您说话?
第二天,他没带录音机出门。
他拎了一小筐毛豆,坐在八号楼前的石凳上,找了个晒太阳的位置坐下。
那位吼过他的老太太也在,眯着眼剥豆子。
赵小满也不说话,就坐在旁边,一颗颗剥,豆荚裂开的声音清脆而安静。
十分钟,半小时,一个小时过去。
风吹动电线上的旧塑料袋,像一面破旗。
直到快中午时,老太太忽然开口:“我男人……就是在车间倒下的。”
声音很轻,像是说给自己听。
赵小满没动,也没掏出设备,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那天他值夜班,心梗。送医院前还跟我说‘明早记得给孩子煮粥’。”她顿了顿,手里的豆子停了一下,“可后来呢?厂没了,房要拆,孩子搬去郊区,连墓都迁了三次。现在没人知道他是谁,只知道这片地要盖商场。”
她说完,继续剥豆子,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但赵小满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开始流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