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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沈知远(2)(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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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他让人给玉楼春送了匹云锦。不是飞燕偏爱的月白,是刺目的正红,金线织就的凤凰盘踞在料子中央,尾羽拖得老长,几乎要吞掉整块布,连边角都绣满缠枝莲,密得连风都钻不进去。送料子的小厮回来时,棉鞋沾着巷弄的泥,冻得鼻尖通红:“飞燕姑娘见了,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捧着料子转了三圈,说要连夜赶件新舞衣,等您忙完手头的事,就跳您最爱的《霓裳》给您看呢。”

沈知远正对着铜镜试新做的锦袍,湖蓝色的料子上绣着暗纹仙鹤,翅尖的银线在烛火下泛着冷光——这是尚书府特意送来的样式,说“衬得公子气度如鹤立青云”。他闻言只淡淡“嗯”了一声,铜镜里的人影眉峰锐利,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红得扎眼的料子,正适合做最后一场戏的行头,反正戏总要落幕,总得让台下的人记得些什么,哪怕是场不值钱的热闹。他抬手理了理领口,指尖划过仙鹤的脖颈,那线条流畅得像他规划好的前程,没有半分褶皱,也容不下半分褶皱。

婚期定在七日后的大吉之日。这几日沈府忙得脚不沾地,红绸从大门缠到后院的石榴树,灯笼挂满每道房檐,连井台上都系了红绸花。管家捧着婚仪清单进来时,算盘珠子打得噼啪响:“公子,龙凤喜饼备了八百斤,绸缎用了三十匹,尚书府那边回话,嫁妆已入了库房,光金器就装了十二箱。”

沈知远正看着新做的喜服,大红料子上绣着龙凤呈祥,金线密得能映出人影,针脚细得看不见底,比飞燕那件红舞衣精致百倍。他拿起狼毫笔,在清单上签下名字,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盖过了院外隐约传来的、关于玉楼春的闲言碎语。那些话他不用听也知道,无非是些“沈公子痴情”“飞燕姑娘好福气”的蠢话,世人总爱为风月场的虚情假意感动,却不知,他从一开始,就没把那当回事。

他最后一次踏足玉楼春,是婚礼前一日。王妈妈笑得脸上的粉簌簌往下掉,鬓角的珠花晃得人眼晕:“沈公子可算来了!飞燕姑娘熬了三个通宵,新舞衣刚绣完,正对着镜子转圈呢,说要给您跳最地道的《霓裳》!”

穿过雕花回廊时,后院传来窸窣的脚步声,是飞燕在练步。他脚步未停,那声音像条漏网的鱼,在他耳边扑腾了两下就沉了底。进了雅间,刚坐下,楼下就传来乐师调弦的动静,琵琶声脆得像碎玉,却勾不起他半分兴致——再好的乐声,也不过是俗世的杂音,很快就要从他的世界里彻底消失。

飞燕果然穿着那件正红的云锦舞衣,站在舞台中央。凤凰的金线在烛火下泛着俗艳的光,衬得她脸色有些苍白,像是被那红色吸走了血气。她看见他时,眼里的光像要漫出来,提着裙摆就要行礼,裙角的金线扫过地面,发出细碎的声响,像谁在暗处轻轻叹息。

“不必多礼。”沈知远坐在雅间主位,声音听不出情绪,“跳吧。”

乐声起时,她的水袖甩得格外用力,像是要把全身的力气都耗在上面。可他看得清楚,她的舞步乱了——转身时差点踩到裙摆,凤凰尾羽扫过台柱,金粉簌簌往下掉;屈膝时膝盖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连腰间的玉佩都撞出慌乱的响。大约是这几日没睡好,眼底的青黑遮不住,像被墨笔晕开的痕,连那支他送的珍珠钗都歪在鬓角,摇摇欲坠,像她那点可怜的希望。

“沈公子,飞燕姑娘这是怎么了?”旁边的同僚凑过来,酒杯里的酒晃出浅痕,“看着没精打采的,莫不是累着了?”

沈知远把玩着酒杯,酒液晃出细碎的光,映得他瞳孔漆黑:“许是累了。”他说这话时,正看见飞燕的水袖缠在了一起,她慌乱地去解,指尖被金线硌出红印,像朵掐断了茎的花,连挣扎都透着可怜。可这又能怪谁呢?是她自己要扑过来的,就该承受扑空的疼。

一曲未终,飞燕忽然脚下一软,直直往台上摔去。锦缎撞在木板上的闷响透过楼板传上来,台下顿时一片惊呼,王妈妈吓得脸都白了,手里的帕子撕成了两半。沈知远却没动,只看着她挣扎着爬起来,膝盖处的红绸浸出深色的痕,像朵硬生生绽在红锦上的血花,触目惊心,却也碍眼得很。

“对不住,沈公子,我……”她声音发颤,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红绸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不必跳了。”沈知远放下酒杯,声音冷得像冰,“这舞,看着腻了。”

他起身离席,经过舞台时,连眼皮都没抬一下。飞燕在他身后喊:“沈公子!”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这件红舞衣,我绣了七天七夜,金线扎得手都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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