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0)(9第660章 红妆错,权欲锁痴心(1 / 2)
夜,黑得像化不开的墨,风裹着酒气与霜雪,卷过独孤府空寂的回廊,呜咽如泣。【穿越第18年,独孤曼陀】她跪在佛堂蒲团上,第108次感谢那场意外的穿越,让她能带着史书记忆,在这乱世中步步为营。
佛堂内,烛火摇曳,映着独孤曼陀素白的侧脸。她跪在蒲团上,指尖微凉,捻着那串早已失了光泽的旧念珠——那是杨坚幼时亲手为她穿的,珠子上还残留着少年时的温度,更藏着穿越者独有的灵韵,是绑定她与杨坚宿命的“命定罗盘”。明日,她便要嫁作他人妇,成为那年过不惑的陇西郡公李昞的续弦。可她心中,却依旧放不下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阿弥陀佛,保佑坚哥哥……一世平安,得遇良人……”她低声祈愿,声音轻得像叹息,泪水却毫无征兆地滑落,砸在念珠上,晕开一小片湿痕。指尖触到念珠的瞬间,脑海中突然闪过现代史书的片段——李昞三年后战死沙场,陇西郡公府满门抄斩,而宇文护最终被宇文邕赐死,尸骨无存。她不是在为自己的命运哭泣,而是为那份求而不得、爱而不得的痴念,更为这穿越而来的身不由己。
“吱呀——”
沉重的木门被猛地踹开,冷风裹挟着酒气扑面而来,吹得烛火剧烈晃动,几乎熄灭。
杨坚踉跄着闯了进来,一身锦袍沾满酒渍,双目赤红,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他手中还攥着个空了大半的酒葫芦,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青筋暴起。他醉意朦胧中,总觉得曼陀身上有熟悉的气息,那是幼时用精血浸润念珠时,绑定的“命定之人”的印记,这股执念并非单纯痴情,而是念珠的灵力牵引。
“曼陀!”他嘶哑着嗓子吼道,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悲愤与绝望,“跟我走!现在就走!别嫁那个老东西!我带你去江南,我们隐姓埋名,浪迹天涯,谁也找不到我们!”
曼陀被吓得浑身一颤,慌忙起身,却不慎撞倒了身后的蒲团,念珠“噼里啪啦”滚落一地,像她此刻碎了一地的心。
她看着他通红的眼,那里面盛满了她曾渴望过的、独属于她的深情。她的心,猛地一颤,几乎要脱口而出“好”。
她的指尖不受控制地抬起,想要触碰他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脸颊,想要感受那份久违的、属于他的温度。
可就在即将触碰到的瞬间,她猛地清醒过来。
不行!
她是独孤家的女儿!是即将成为郡公夫人的独孤曼陀!她不能任性,更赌不起!她缩回的手藏在袖中,指甲掐着掌心——罗盘刚刚预警,若跟杨坚私奔,不出三日便会被宇文护的人截杀,她不是贪慕荣华,是必须活着才能改变这满盘皆输的命运。
她像被烫到一般,飞快地缩回手,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与他拉开距离,仿佛那几步之遥,便是天涯海角。
“不行!我不能去!”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强撑着最后一丝理智,“杨坚,你清醒一点!我是要嫁人的人了!我不能置父亲于不顾,不能让独孤家蒙羞,更不能连累伽罗她们!我不能!”
“为什么不能?!”杨坚上前一步,像一头失控的猛兽,死死攥住她的手腕,力道惊人,让她疼得蹙眉,“你是怕李昞?还是……还是舍不得李家的荣华富贵?!”
“都不是!”曼陀用力甩开他的手,泪水决堤般涌出。她不是怕,也不是舍不得荣华,她只是……只是不敢赌!赌输了,她将一无所有,甚至连累整个独孤家!
她抬手胡乱抹了把泪,声音颤抖,却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决绝:“杨坚,忘了我吧!就当……就当从来没有认识过我!”
“我忘不了!”杨坚红着眼,嘶吼出声,酒意与痛意交织,让他几乎崩溃,“曼陀,你听着!”他突然单膝跪地,声音嘶哑,却字字清晰,如同誓言,更像诅咒,“我杨坚,对天发誓!此生此世,只等你一人!哪怕你明日便嫁进李家,哪怕你成了郡公夫人,我也等!等到海枯石烂,等到你回心转意的那一天!我杨坚,此生非曼陀不娶!”
“轰——”
曼陀只觉得脑中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他……他竟然为了她,下跪?还发下此等毒誓?
她看着他跪在冰冷青砖上的高大身影,看着他因痛苦而扭曲的侧脸,心口像是被一把钝刀,一下一下,缓慢而残忍地切割着,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爱他,爱到骨子里,爱到愿意为他放弃一切。
可她更爱自己,更爱那触手可得的荣华富贵,更怕失去一切的后果。
她不敢赌,也不敢信。
她怕这誓言,会成为他日后的枷锁,更怕这誓言,会让她在未来的日子里,夜夜不得安眠。
所以,她不能回头。
她猛地转身,像逃一样,跌跌撞撞地冲出佛堂,不敢回头,不敢去看他那双盛满绝望与深情的眼。她怕自己只要一回头,所有的理智、所有的筹谋,都会在那一刻土崩瓦解,然后不顾一切地扑进他的怀里。
寒风扑面而来,吹干了她脸上的泪痕,却吹不散她心头的痛。
她躲进回廊的阴影里,靠着冰冷的柱子,大口喘着气,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来提醒自己保持清醒。
她不是为了独孤家,也不是为了伽罗。
她只是……赌不起。
可杨坚那句“此生非曼陀不娶”的誓言,却像一根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她的心里,深入骨髓,让她痛得无法呼吸,却又甘之如饴。
她知道,从今夜起,她欠了杨坚一个永远也还不清的人情,也欠了自己一个无法挽回的未来。
她抬头望向漆黑的夜空,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
这一别,便是天涯。
这一等,或许就是一生。
而她,独孤曼陀,注定要在这场自己选择的棋局里,用余生去偿还今夜的罪孽与辜负。
她不知道,身后的杨坚捡起散落的念珠,指尖触到珠子上的湿痕,突然清醒了大半,脑海中闪过模糊的画面——曼陀身披血色嫁衣,站在秘境之中,而他手持长剑,挡在她身前。
杨坚最终是踉跄着离开的,带着一身酒气与绝望。他没有回府,而是转身走向了更深的夜色,走向了那个他认定毁了他一切幸福的源头。
太师府。
宇文护正独坐灯下,面前摆着一壶冷酒,一杯接一杯地灌着自己。他俊美的脸上带着一丝自嘲的醉意,脑海中全是般若的身影。他为她筹谋一切,甚至不惜背负骂名,可她却连一个好脸色都不曾给过他。
“砰——”
大门被一脚踹开,杨坚手持长剑,浑身散发着凛冽的杀气,闯了进来。
“宇文护!”他双目赤红,剑尖对着宇文护心口,寒气逼人,“你这个卑鄙小人!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设计拆散我和曼陀?!”
宇文护抬起头,看着他疯狂的模样,非但不怒,反而笑了,笑得凄凉而嘲讽:“杨坚?就凭你,也配来质问我?”
“我配不配,今日便要取你狗命!”杨坚怒吼着,挥剑便刺。
宇文护身形一闪,轻易避开。他虽醉,身手却依旧敏捷。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宇文护冷笑,眼神却锐利如刀,“杨坚,你我半斤八两,都是被情所困的可怜虫罢了!你以为,曼陀的事,是我做的?”
“不是你还有谁?!除了你,谁会如此恨我?!”杨坚状若疯虎,招招致命。
两人在厅中激烈交手,桌椅翻倒,杯盏碎裂。
就在杨坚的剑即将刺中宇文护的瞬间,一道更快的身影挡在了宇文护身前。
“杨坚,住手!”
是宇文邕。
他接到伽罗飞鸽传书的急信,便马不停蹄地赶来,生怕杨坚做出傻事。
“十四郎,此事与你无关,让开!”杨坚双目猩红,剑尖微颤。
“怎么无关?”宇文邕沉声道,目光如炬,“伽罗来信,此事乃独孤府内部之事,与太师无关。你若今日伤了他,便是与整个朝廷为敌,你让独孤家、让你父亲杨忠,如何自处?!”
“内部之事?”杨坚如遭雷击,身形一晃,“不可能!一定是他!一定是他设计陷害曼陀!”
“陷害?”宇文护抚着胸口,身形一晃,嘴角溢出一丝血丝,飞快擦去,笑得更加凄惨,“杨坚,你真是蠢得可怜!你以为,就凭我,能操纵独孤信那个老狐狸?能操纵曼陀那颗贪慕荣华的心?”
“你……”
“她本就心系李家富贵,本就贪恋郡公夫人之位!”宇文护字字诛心,“你当她真心爱你?她不过是在你和李昞之间,选了对她更有利的一个罢了!你……不过是个备选!”
“你闭嘴!”杨坚嘶吼着,却握剑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他不愿相信,却又不得不信。
曼陀那晚的决绝,那晚的“我不能去”,此刻想来,竟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清醒。
难道……真的是他错怪了宇文护?
难道……真的是他,一厢情愿了?
“杨坚,”宇文邕按住他的肩膀,语气放缓,“听我一句,此事到此为止。回去吧,别再做傻事了。”
杨坚看着宇文邕诚恳的眼神,又看看宇文护那副“你不过是个笑话”的表情,只觉得浑身力气都被抽空。
他手中的剑,“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是啊,他还有什么资格闹呢?
他的未婚妻,明日就要嫁给别人了。
而他,却像个跳梁小丑一样,来这里找一个根本不相干的人寻仇。
可笑,真是可笑!
他踉跄着后退几步,忽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绝望。
“好!好一个独孤曼陀!好一个宇文护!好一个宇文邕!”
他转身,跌跌撞撞地冲入夜色中,背影萧索而孤寂。
而躲在暗处的独孤曼陀,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她本是放心不下,偷偷跟来的。
她想看看,那个说要等她一辈子的杨坚,会不会为了她,真的与整个世界为敌。
她看到了他持剑闯府的疯狂,看到了他与宇文护交手的决绝,也听到了宇文护那番诛心之论。
“她不过是在你和李昞之间,选了对她更有利的一个罢了!”
“你……不过是个备选!”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她的心上。
她脸色惨白,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原来,在他们眼里,她独孤曼陀,就是这样一个贪慕虚荣、见利忘义的女人吗?
她不是!她不是的!
她只是……只是怕输,只是想要一个安稳的未来!
可此刻,看着杨坚那落寞离去的背影,听着那充满绝望的笑声,她只觉得,自己好像输得一败涂地。
她输掉了此生最爱的男人,输掉了那份最纯粹的感情,也输掉了……她自己。
她缓缓滑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泪水汹涌而出,模糊了视线。
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像是在为她死去的爱情,敲响最后的丧钟。
念珠再次发烫,罗盘显示:杨坚的“死劫”在半年后,而破解之法,恰在李昞即将给她的那枚令牌里。
杨坚失魂落魄地回到府中,浑身酒气,衣衫凌乱,像一头受伤的困兽。他跌跌撞撞地闯进后院,正撞上闻讯赶来的独孤伽罗。
伽罗看着他这副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但更多的是愤怒与失望。她刚从宫中回来,便听闻杨坚持剑闯太师府的疯事,吓得魂飞魄散,一路寻来,却见他如此自暴自弃。
“杨坚!”伽罗厉声喝道,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强迫他看着自己,“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为了一个贪慕荣华、背信弃义的女人,值得吗?!”
杨坚眼神涣散,醉意朦胧,他推开伽罗,声音嘶哑:“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
“我懂!”伽罗怒极反笑,眼中却泛起泪光,“我懂你放不下她!可你有没有想过,她独孤曼陀,值得你如此吗?!她选择了李昞,选择了郡公夫人的荣华,就该承担选择的后果!”
“你闭嘴!”杨坚红着眼,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我不许你这么说她!”
“我说错了吗?!”伽罗毫不退让,字字诛心,“她若真心爱你,为何不跟你走?为何要嫁作他人妇?!杨坚,你醒醒吧!她不要你了!她选了别人!”
“不会的……不会的……”杨坚摇着头,喃喃自语,却连自己都不信,“她说过她爱我的……她不会不要我的……”
“可她确实不要你了!”伽罗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哭腔,“杨坚,你看看清楚!她不要你了!可我呢?!我怎么办?!”
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砸在他手背上,滚烫。
“我才是你的未婚妻!是我嫁给了你!是你杨家明媒正娶的少夫人!你为了她,持剑闯太师府,置家族安危于不顾;你为了她,喝得烂醉如泥,像个疯子一样四处发疯!你有没有想过我?!有没有想过独孤家?!”
杨坚看着她脸上的泪,心猛地一痛,醉意也醒了三分。
他想伸手替她擦泪,却被她狠狠打开。
“杨坚,我告诉你,”伽罗的声音冷得像冰,却带着一丝颤抖的倔强,“你要是真的放不下二姐,你大可以去李家把她抢回来!我独孤伽罗绝不拦你!可你若还要点脸,就别在我面前耍酒疯!别拿我的真心,去喂你对别人的痴情妄想!”
说完,她猛地推开他,转身就走,不再回头。
夜风吹起她的衣袂,单薄却挺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