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0第661章 秋日决裂,孤城锁爱恨(1 / 2)
曼陀攥着大红嫁衣的裙摆,站在冷清的丞相府门前,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门前没有红绸装点,没有宾客喧闹,连平日里绕膝的兄长们都不见踪影,只有几个面生的仆妇搬着寥寥几件陪嫁箱笼,像在送一个无关紧要的远房亲戚。
“父亲!”她猛地转身,对着廊下的独孤信喊出声,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委屈,“我嫁的是郡公府!不是什么小门小户!您就这般待我?连个送嫁的人都没有吗?”
独孤信背对着她,拐杖在青石板上敲出沉闷的响:“李家的婚事本就仓促,不必铺张。”
“仓促?”曼陀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是因为我用了见不得人的手段,丢了独孤家的脸,所以连个正经送嫁都不配拥有,是吗?”
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杨坚穿着件半旧的青布衫,额角还带着赶路的薄汗,手里紧紧攥着一支缠了红绸的白玉簪——那是他攒了半年月钱买的,原想在她及笄时送,却拖到了今日。
“曼陀。”他喘着气站定,目光落在她泛红的眼眶上,喉结滚了滚,“若不嫌弃,我……我以兄长的身份送你上轿。”
曼陀愣住了,看着他手里那支簪子,突然别过脸,声音发哑:“不必了。”可当花轿抬起来时,她悄悄掀起轿帘一角,却见杨坚就站在原地,手里还攥着那支簪子,像尊不肯挪步的石像。心口猛地一揪,悔意翻涌上来——若当初选的是他,是不是就不会这般狼狈?
洞房里红烛高燃,李昞执起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往后有我在,定不会让你受委屈。”他替她卸下沉重的凤冠,动作轻柔得不像个武将,曼陀望着他温和的眉眼,一时竟有些恍惚。
而府外的柳树下,杨坚吹起了那支曼陀幼时最爱听的笛曲。笛声呜咽,混着晚风飘得很远,每个音符都缠着化不开的失意。他望着郡公府那片亮着的灯火,笛子越吹越急,最后猛地按住笛孔,指节泛白,指缝间漏出的气息里,全是说不出的苦。
与此同时,伽罗躺在病榻上,听侍女说宇文邕为了给她寻一味治伤的草药,竟翻了三座山,脚上磨出了血泡。她摩挲着枕边那包还带着泥土气的草药,心头像被重锤撞了一下,又暖又乱——这个总爱跟她拌嘴的少年,为何要为她做到这般地步?窗外的月光落在药草上,泛着细碎的光,像她此刻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
独孤信刚送走回门的曼陀,看着她一身郡公夫人的朝服,脸上总算有了几分笑意——好歹这个女儿嫁得不算差。可笑意还没褪去,管家就慌慌张张闯进来,声音发颤:“老爷,外面……外面都在传,说您要把伽罗小姐许给宇文邕,想借着这门婚事扶植他登基称帝啊!”
“胡说八道!”独孤信猛地一拍桌子,茶盏震得跳起,滚烫的茶水溅在手上,他却浑然不觉。这谣言来得太毒,字字都往“谋逆”上靠,是要把整个独孤家往火坑里推。他顾不上换朝服,抓起朝珠就往宫里赶,靴底踩过青石板,发出急促的声响,像敲在他紧绷的心上。
紫宸殿内,宇文觉正翻着奏折,见独孤信进来,眼皮都没抬一下。“岳父来了?”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独孤信“噗通”一声跪下,额头抵着冰凉的地砖:“陛下,臣绝无扶植宇文邕之意!伽罗尚在病中,婚嫁之事从未提及,这都是有心人编造的谣言,求陛下明察!”
宇文觉这才放下奏折,慢悠悠道:“岳父起来吧,朕自然信你。”可那眼神里的审视,像针一样扎人。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朝中流言蜚语,终究要平息。赵贵想当大宗伯,你去跟宇文护说一声,让他点个头。”
独孤信心里一沉——赵贵是宇文觉的心腹,让他当大宗伯,明摆着是要分宇文护的权。宇文觉这是借着安抚的名义,逼他去跟宇文护硬碰硬啊。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宇文觉挥手打断:“这事就拜托岳父了,朕还有事,先退下吧。”
走出紫宸殿,秋风卷着落叶打在脸上,独孤信只觉得浑身发冷。他知道,皇上这是信了谣言的一半——不信他会谋反,却信了他有能力左右朝政,这猜忌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再难拔除。
宫里,皇后刚端来参汤,就见宇文觉把玉杯摔在地上,碎片溅得到处都是。“独孤信真是越来越放肆了!”他低吼道,额角青筋突突直跳,“仗着自己是国丈,就敢跟朕讨价还价?还想把女儿嫁给宇文邕,他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上!”
皇后吓得脸色发白,连忙跪下:“陛下息怒,父亲他……他绝无此意……”
“有没有意,朕心里有数!”宇文觉一脚踹翻案几,奏折散落一地,“往后,得好好盯着他了。”
窗外的风更紧了,卷着殿内的烛火剧烈摇晃,将君臣之间那点仅存的信任,吹得七零八落。独孤信还不知道,他这一趟入宫,不仅没洗清嫌疑,反倒让那道猜忌的裂痕,又深了几分。
(般若踩着疾风闯进偏厅时,曼陀正假惺惺地给刚醒的独孤信顺气,看见般若进来,眼神下意识躲闪。般若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曼陀痛呼出声,独孤信刚要开口阻拦,就被般若冷厉的眼神钉在原地)
般若:(反手一巴掌甩在曼陀脸上,清脆的响声震得满室死寂)独孤曼陀,你真当独孤家是你撒野的地方?!(指尖捏着发间的金簪,尖锐的簪尖抵住曼陀的脸颊)父亲为你操碎了心,你为私怨搅得家宅不宁,连他的命都敢赌?!
(曼陀被打得偏过头,嘴角渗出血丝,却梗着脖子瞪回去)曼陀:我就是看不惯伽罗处处压我一头!凭什么她就能得所有人喜欢?!
般若:(簪尖又逼近半分,划出一道血痕)喜欢?你用阴私手段害自家姐妹,也配谈喜欢?(眼神淬冰)今日我不教训你,往后你怕是要把独孤家的脸面踩进泥里!(猛地甩开她的手腕)滚回郡公府,再敢踏回独孤家半步,我拔了你的舌头!
(曼陀摔在地上,望着般若眼底毫不掩饰的杀意,终于怕了,连滚带爬地往外跑。般若转身看向独孤信,声音沉下来)父亲,这等心性不定的毒瘤,留着迟早是祸根,您若心软,女儿替您除了这隐患。
(独孤信捂着胸口咳嗽,摆了摆手)罢了……家丑不可外扬。(望着曼陀消失的方向,满眼疲惫)是我没教好她。
般若:(攥紧簪子,指节泛白)教不好,就该扔出去,省得污了独孤家的门楣。(转身往外走)往后她的事,父亲不必再管,有我在,她翻不了天。
伽罗扶着门框,脸色因连日养伤而泛白,眼神却亮得像淬了火的刀。她看着曼陀仓皇逃窜的背影,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阿姐,不必追了。”
般若回头看她,见她指尖紧紧攥着衣襟,指节泛白,显然气得不轻。
“从她承认谣言是自己散布,气得父亲晕过去的那一刻起,”伽罗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砸在青石板上,“她就不再是独孤家的二小姐了。”
她迈步走进厅内,目光扫过地上狼藉的药碗——那是父亲刚喝了一半的汤药,被曼陀方才的挣扎打翻在地。“往后她在李家是荣是辱,是死是活,都与独孤家无关。”
独孤信躺在榻上,听见这话,浑浊的眼里滚下泪来,张了张嘴,却没力气反驳。
伽罗走到榻前,轻轻替他掖了掖被角,声音缓了些,却依旧坚定:“父亲,不是女儿心狠。有些血,暖不热;有些人,救不回。留着她,只会拖垮整个家。”
般若站在一旁,看着妹妹眼底从未有过的决绝,忽然抬手按在她肩上:“你说得对。”她转头对门外的管家吩咐,“传下去,从今往后,独孤府的门,再也不许为独孤曼陀敞开。”
风从敞开的门里灌进来,卷起地上的药渣,像在彻底清扫着什么。伽罗望着窗外沉沉的天色,心里清楚,这一巴掌,这一句断绝,不是结束,却是独孤家必须划下的界限——有些人,不值得再耗费半分心神。
长安城的秋意浸了霜,杨坚的书房整日弥漫着酒气。琉璃盏摔碎的脆响混着闷哼,惊得廊下的雀儿扑棱棱飞远——他又在发脾气。
“废物!连个女人都留不住!”杨坚一脚踹翻案几,奏折散落一地,墨迹在酒液里晕成黑团。自曼陀嫁去陇西那日起,这位昔日沉稳的公子哥,就成了醉鬼。他攥紧酒杯,指节泛白,猛地将酒液灌进喉咙,烈酒灼烧着喉咙,却压不住心口的钝痛。
伽罗端着醒酒汤立在门口,指尖被烫得发红也未察觉。她本想劝,却被迎面泼来的酒壶砸在脚边,瓷片溅起划破了鞋面。“都是你!”杨坚猩红着眼扑过来,攥住她的手腕,“若不是你总拦着,曼陀怎会走得这般干脆?”
伽罗猛地抽回手,腕间已留下几道红痕。“姐夫醒醒!”她声音发颤,却挺着脊背,“曼陀姐嫁去陇西,是她自己选的路!”
“我选的路?”杨坚甩开她的手,踉跄着撞向书架,古籍哗啦啦砸下来,“我连心爱之人都留不住,还有脸谈选择?”他抓起一本《春秋》就要撕,却被伽罗死死按住。
“这是父亲生前收藏的孤本!”伽罗红了眼,“你要疯便去别处,别糟践父亲的心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