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观我自在（1 / 2）
北境的风，在第三日辰时，如约灌满了青鸾峰的山门。
沐云一身玄色劲装，外罩苏青鸾前日派人送来的、绣着淡青色暗纹的御寒斗篷，背负长剑，腰间除了冰鸾佩，还挂满了各色鼓囊囊的储物袋。他安静地立在山门一侧，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自晨雾中缓步而来。
苏青鸾今日的装束与平日迥异。一袭月白色窄袖劲装，外罩银狐毛领的雪色大氅，墨发用一根简单的青玉簪束起，露出一段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少了几分慵懒缱绻，多了几分清冷飒爽，宛如一柄即将出鞘的寒玉剑。她身后并未跟随其他苏家子弟，此行显然只有他们二人。
“走吧。”她目光在沐云身上略微停留，确认他准备妥当，便不再多言，祭出一艘通体流线型、仅丈许长的银白色飞舟。飞舟造型简洁，却隐隐有风雷符文流转，显然速度极快，品阶不凡。
两人登上飞舟，苏青鸾亲自驾驭。飞舟无声无息地升空，继而化作一道银色流光，破开云层，朝着北方疾驰而去。
飞舟内空间不大，却布置得舒适。沐云盘坐在一旁，能清晰地感觉到飞舟外迅速倒退的景物和逐渐降低的温度。苏青鸾专注操控飞舟，侧脸在舟壁镶嵌的明珠光晕下，显得沉静而专注。两人之间一时无话，只有飞舟破风的轻微嗡鸣。
连续数日疾驰，越往北，天地间灵气越是稀薄，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下方大地渐次被冰雪覆盖，从斑驳的雪原到一望无际的纯白，莽莽苍苍，不见人烟。
这日，飞舟前方天际，出现了大片瑰丽奇幻的流光，如同巨大的彩色轻纱，在湛蓝天幕上缓缓舞动。
“极光？”沐云望向那绚烂的景象。
“嗯，北地玄光，也算一景。”苏青鸾语气平淡，操控飞舟稍稍降低了高度，“不过，美丽之下往往暗藏杀机。这片极光区域灵力紊乱，空间薄弱，常有‘幻光兽’和‘虚空裂缝’出没，小心些。”
果然，飞舟刚驶入极光笼罩范围，四周的光线便扭曲起来，色彩迷离，方向感变得模糊。原本清晰的寒原景象，此刻仿佛被打碎的万花筒，光怪陆离。更有阵阵无形的精神波动，试图侵扰心神，唤起内心深处的恐惧或欲望幻象。
沐云立刻抱元守一，运转《混沌无名书》，混沌之力自生一股沉静之意，将那些纷乱的光影和低语般的波动抵挡在外。他看向苏青鸾，只见她周身泛起一层淡淡的、近乎透明的青色光晕，将所有干扰隔绝，飞舟在她的操控下，如同游鱼般在变幻的光影缝隙中灵巧穿行，速度不减。
然而，这片极光区域比预想的更为广阔和诡异。飞行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光影突然剧烈扭曲，汇聚成一道横贯天际的、色彩斑斓的巨大“光瀑”。光瀑后方，空间传来不稳定的波动，隐隐有凄厉的嘶嚎声传来。
“麻烦。”苏青鸾蹙眉，正欲操控飞舟绕行。忽地，那光瀑中心猛地裂开一道缝隙，数只通体由流动极光构成、形态模糊不定、散发着混乱精神波动的“幻光兽”扑了出来，直冲飞舟！
这些幻光兽并无实体，攻击方式诡异，直接针对神魂，并能引动周围极光扰乱视线和灵力。
苏青鸾冷哼一声，左手继续稳住飞舟，右手并指如剑，凌空一点。一道凝练到极致的青色剑气激射而出，并非斩向幻光兽，而是精准地刺入其中一只幻光兽核心那最混乱的光点。
“破！”
剑气炸开，化作无数细密的青色光丝，如同最灵巧的织女，瞬间穿透那只幻光兽，将其内部混乱的灵力结构瓦解。幻光兽发出一声无声的哀鸣，崩散成漫天光点。
但其他几只幻光兽已然逼近，混乱的精神冲击和极光干扰让飞舟的护罩泛起涟漪。更麻烦的是，光瀑裂缝中，似乎还有更多东西要钻出来。
沐云见状，不再犹豫。他调动混沌之力，不再追求精细掌控，而是模拟出“大地承压，浊气下沉”的意境，双手虚按。一股沉重、浑厚、带着原始蛮荒气息的灰色气场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将飞舟前方小片区域笼罩。
那些扑入灰色气场的幻光兽，动作骤然变得迟缓，身上流动的极光仿佛被粘稠的泥沼拖住，混乱的精神波动也被这沉浑的力场大幅削弱。
苏青鸾抓住时机，指间剑气连点，如同穿花蝴蝶，精准地刺入每一只被迟滞的幻光兽核心。青光闪烁间，数只幻光兽接连崩散。
就在最后一只幻光兽消散的刹那，光瀑裂缝中，一道更为凝实、色彩近乎暗沉的极光，如同毒蛇般骤然射出，速度奇快，直取飞舟核心，其中蕴含的混乱与侵蚀之力远超之前！
苏青鸾凤眸一寒，正欲施展更强手段。沐云却感觉胸口的破空梭微微发热，似乎被这异常的空间波动和混乱灵力引动。他福至心灵，全力催动混沌之力，不再模拟大地，而是引动了一丝《混沌无名书》中关于“虚空”、“无序”的晦涩感悟，混合着自已对被“研究”时感知光影界限的体验，朝着那道暗沉极光，一拳轰出！
这一拳，没有浩大声势，拳锋处只有一点急速旋转、仿佛能吞噬光线的深邃灰点。
暗沉极光与灰点碰撞，没有爆炸，那极光如同撞入了一个无形的漩涡，前端被那灰点疯狂吞噬、搅碎、化为更基础的混乱能量，然后……被沐云勉力引导着，反向注入了周围因战斗而更加紊乱的极光背景中。
“嗤啦——”
如同热油泼雪，周围一大片区域的极光色彩瞬间变得黯淡、浑浊，然后彻底消散，露出一片相对“干净”的天空。那道偷袭的暗沉极光也被消弭殆尽。
飞舟压力一轻，苏青鸾趁机催动，银白色流光猛地加速，险之又险地擦着那道开始不稳定收缩的光瀑裂缝边缘，冲出了这片危险的极光区域。
身后，光瀑彻底崩塌，引动小范围的空间乱流，将残余的极光和可能存在的威胁尽数吞噬。
飞舟驶入一片相对平静的冰雪天空。沐云松了口气，感觉体内灵力消耗不小，尤其是最后那蕴含一丝虚空真意的一拳，对神识负担极大。
苏青鸾操控飞舟进入平稳飞行状态，转身看向沐云，眼中异彩连连，之前的清冷被一种灼热的研究欲取代：“你刚才那一拳……融入了对虚空之力的理解？还有，你如何想到引导那混乱能量反冲极光背景的？”
沐云擦了擦额角的汗，老实回答：“晚辈只是觉得，那极光兽和极光背景同源，都是混乱灵力构成。最后那道偷袭的极光尤其凝实混乱，与其费力抵消，不如试着‘以乱制乱’，用更无序的方式打散它，并利用其能量去冲击本就紊乱的背景……至于虚空之力，是情急之下的一丝模糊感应。”
苏青鸾听完，沉吟片刻，忽然展颜一笑，那笑容在冰雪映衬下，宛如雪莲初绽，美得惊心动魄：“好一个‘以乱制乱’！混沌之道，在你手中，倒真有几分化腐朽为神奇的意味了。看来，这一路的‘研究’，没白费。”
她心情似乎好了许多，连带着周遭冰冷的空气都仿佛回暖了几分。“休息一下，前方不远就是玄冰原边缘的‘霜语城’，我们在那里稍作休整。”
沐云点头应下，盘膝调息。脑海中却回放着苏青鸾刚才那惊艳的笑容，以及她指尖剑气如织、精准破敌的风采。心中那份坚定，又深了一层。
霜语城是一座完全由冰晶与某种白色石材筑成的城池，矗立在无垠雪原之上，在阳光下折射着璀璨光芒。城内修士不少，大多气息寒冷，修炼的多是冰系功法。苏青鸾和沐云的出现并未引起太大波澜，北境外来修士虽少，但并非没有。
两人在城中一家名为“寒梅居”的客栈住下。苏青鸾需要查阅一些关于玄冰原深处、她此行目标区域的更精确情报，沐云则负责补充一些消耗品，并打听最近玄冰原内的动向。
客栈房间内，苏青鸾布置下隔绝禁制，面前铺开一张更为详尽的冰原地图，指尖在上面缓缓移动，最终停在了一片被标记为“寂灭冰眼”的险地区域，旁边还有一行小字注释：“疑似有‘万载空青’伴生。”
万载空青？沐云心中一动，这是一种只存在于极端严寒且灵气极度惰性环境下的顶级灵材，蕴含着一丝“凝固的时光”与“纯净的空无”意境，是炼制某些涉及时间、空间或者净化类顶级法宝丹药的核心材料，更是有助于感悟相关法则的奇物。原来她是为了这个。
“消息说，‘寂灭冰眼’近期有异常寒潮喷发，疑似内部有变，或许是‘万载空青’成熟的征兆，但也可能孕育了更危险的东西。”苏青鸾指尖轻点地图，“我们需要在下次寒潮间歇期进入，时间大约在五日后。这五日，你尽量将状态调整到最佳。”
“是。”沐云肃然应道。
接下来的几日，苏青鸾偶尔外出，似乎在与某些线人接触，获取更详尽的信息。沐云则在客栈中闭关，巩固修为，揣摩极光一战中的感悟，尤其是那丝虚空之力的运用。
这日傍晚，苏青鸾归来，身上带着一丝外间的寒气，眉宇间却有一丝轻松。她抛给沐云一个玉瓶：“里面是三滴‘冰髓玉液’，能助你更好适应玄冰原深处的极致寒气，稳固神魂。今晚服下炼化。”
沐云接过，触手温润，打开一看，瓶内是三滴犹如液态蓝宝石般、散发着柔和寒光的灵液，灵气内蕴至极。“谢大小姐。”
苏青鸾摆摆手，走到窗边，望着窗外冰城内渐次亮起的、宛若星子般的灯火，以及远处黑暗笼罩、仿佛巨兽匍匐的玄冰原，忽然轻声道：“沐云，你可知，为何修仙之人，总在追寻这些天地奇物，高阶功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