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观我自在（2 / 2）
沐云一愣，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想了想答道：“为了长生？为了力量？为了超脱？”
苏青鸾转过身，倚着窗棂，月光与灯光交织在她脸上，神情有些缥缈：“长生漫漫，力量无涯，超脱渺茫。或许，更多时候，只是不想被这浩渺天地、无常命运，束缚了脚步，遮断了想看的风景。”她的目光落在沐云身上，又仿佛透过他，看向了更遥远的地方，“就像这‘万载空青’，凝固时光，澄澈空无……或许，能让人看清一些，平日里被纷扰遮蔽的东西。”
沐云心中微震，看着月光下她显得有些孤高清寂的侧影，忽然涌起一股冲动，想要走近一些。但他终究只是握紧了手中的玉瓶，低声道：“大小姐想看怎样的风景，晚辈……愿尽力为您扫清沿途障碍。”
苏青鸾闻言，转头看向他，凤眸中倒映着灯火与月光，似乎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最终化为一声极轻的、带着暖意的笑叹：“傻气。”
她没再多言，转身走向内室：“服下冰髓玉液，好生炼化。明日，随我去城外的‘冰魄林’试试招，提前适应玄冰原的战斗环境。”
“是。”
沐云服下冰髓玉液，一股清凉却不刺骨的寒意瞬间流遍全身，不仅未觉不适，反而觉得灵台一片清明，神魂仿佛被洗涤过一般，对周遭寒气的感知也变得更加敏锐清晰。他静心炼化，状态逐渐攀升至巅峰。
翌日，两人来到霜语城百里外的一片奇异森林。这里的树木并非凡木，而是一种通体晶莹如冰晶的“冰魄树”，枝干树叶皆如寒冰雕琢，林中寒气远胜外界，更有一些冰属性精怪潜伏。
苏青鸾今日换了一身更方便行动的月白劲装，长发高束，对沐云道：“不必留手，将你近日所得，尽数施展。我会将修为压制在与你相仿的境界，与你对战。”
沐云精神一振，知道这又是极好的磨砺机会。他深吸一口冰冷彻骨的空气，混沌之力缓缓升腾。
战斗瞬间爆发。冰魄林中，冰晶树木成了最好的掩护和障碍。沐云将混沌之力的沉重、包容、转化乃至那一丝初步领悟的虚空吞噬之意融入剑法、步法、拳掌之中，与“压制修为”后的苏青鸾战在一处。
苏青鸾的招式精妙绝伦，对力量的掌控已臻化境，哪怕压制修为，那一道道青色灵力也如臂指使，时而化作绕指柔丝束缚，时而变为裂空剑气强攻，时而又模拟出冰雪的冻结、风的灵动、甚至光的折射，变化万千，将沐云逼得手忙脚乱，却也让他飞快地适应着在极致寒冷环境中运用混沌之力的技巧，并将之前的感悟融会贯通。
两人身影在晶莹的冰林间交错纵横，气劲碰撞，震落无数冰晶碎屑，在阳光下折射出绚丽的光雨。沐云越战越勇，混沌之力运转越发圆融，对那丝虚空之力的运用也偶有灵光闪现。
苏青鸾眼中赞赏之色愈浓，手下却丝毫不放松，攻势愈发紧凑多变，似乎在刻意逼出沐云的极限。
激战正酣，沐云觑准一个机会，将数日来对混沌之力的理解凝聚于一剑，剑身蒙上灰蒙蒙的光泽，看似缓慢，却带着一种搅动周遭灵气、牵引光线扭曲的奇异力场，直刺苏青鸾中宫。
苏青鸾不闪不避，并指如剑，指尖一点青光浓缩到极致，仿佛截取了一段最纯粹的生机与锋芒，轻轻点向沐云的剑尖。
就在两股力量即将碰撞的刹那，异变陡生！
冰魄林深处，一股沉睡的、古老而浩瀚的冰雪意志，似乎被两人交战引动的灵力与道韵波动惊醒，无声地弥漫开来！并非攻击，而是一种纯粹的、压倒性的“存在感”，仿佛整片森林，不，是这方天地亘古的严寒与寂静本身，骤然苏醒，凝视着这两个“喧闹”的闯入者。
沐云的剑势、苏青鸾的指劲，在这股浩瀚意志的笼罩下，竟同时凝滞了一瞬！不是被冻结，而是仿佛陷入了无边无际的、缓慢流淌的“时光”与“空寂”之中，一切争斗、锋芒、气息，都变得渺小而无谓。
就在这凝滞的、万物皆空的瞬间，苏青鸾那双倒映着冰晶光辉与沐云剑影的凤眸深处，仿佛有两道无形的枷锁，被这极致的“空”与“寂”轻轻触动了。
她长久以来修炼的、源自苏家古老传承的心法，其深处某个一直无法彻底贯通、关于“云霄之上，俯瞰光阴”的玄奥关隘，在这“万籁俱寂，时空仿佛缓流”的特殊意境触动下，与眼前沐云那蕴含混沌初开、包容转化真意的一剑景象，以及连日来对他混沌道体“同化”、“再生”、“虚空”特性的研究感悟，产生了不可思议的共鸣与碰撞！
并非顿悟某种具体的冰系术法，而是更高层面的、关乎“存在”、“观察”与“超然”的一丝灵犀，骤然贯穿了她的识海！
时间仿佛只过了一瞬，又像是过了许久。
那股古老的冰雪意志缓缓退去，如同潮落。
凝滞解除。
苏青鸾点出的那一指，方向未变，但指尖那浓缩到极致的青光，却骤然发生了变化！
它并未变得更强，反而更加内敛，色泽淡去，近乎透明，仿佛化作了……一道“视线”，一道“意念”，一道介于虚实之间、超然于争斗之上的“观察”。
这“观察”轻柔地拂过沐云的剑尖，拂过他剑势中蕴含的混沌力场。
沐云只觉自已全力凝聚的一剑，所有变化、所有力道、所有意图，在这一“拂”之下，都变得……清晰无比，仿佛被置于一片绝对澄澈、绝对宁静的“水镜”之上，倒映得纤毫毕现，连他自已都未曾察觉的几处灵力运转的微小凝滞、剑意衔接的些微缝隙，都无所遁形。
不仅如此，那“观察”似乎还引动了他剑势中混沌之力的一丝自发反应，将那几处微小的凝滞与缝隙，无声地“抚平”、“弥合”了少许。
剑势未破，反而因为这一点“旁观者清”的映照与无意识的“协助”，变得更加圆融流畅，威力隐增！
沐云收势不及，这一剑依旧朝着苏青鸾刺去，但其中意味已然不同。
苏青鸾身形微动，如同云影随风，以毫厘之差避开了剑锋，指尖那已化为无形“观察”的力量也悄然散去。
两人各自退开数步，冰林中一片寂静，只有冰晶碎屑缓缓飘落。
沐云持剑而立，满脸愕然与不解。刚才那一瞬间的感觉太过奇异，他的剑仿佛不是被抵挡或破解，而是被“看清”和“微调”了？
苏青鸾则静静站在原地，低垂着眼睫，仿佛在消化着什么。良久，她缓缓抬起手，凝视着自已的指尖，那里似乎还残留着那种超然物外、映照万物的奇妙感触。
她周身的气息，发生了一丝极其微妙的变化。依旧清冷，依旧强大，但隐约间，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澄澈与高渺。仿佛她站在那里，又仿佛超然于这片冰林，这片天地，以一种全新的“视角”，静静地观看着一切。
“大小姐？”沐云忍不住轻声唤道。
苏青鸾抬眸看向他，那双凤眸似乎比以往更加深邃明亮，眼底仿佛有万千景象生灭，又仿佛空无一物，只余一片澄明净澈。她唇角微微扬起，一个清浅却意味悠长的笑容绽放开来，如同冰原上悄然绽放的第一朵幻世之花。
“原来如此……”她轻声自语，声音空灵，仿佛带着回响，“映照大千，观我自在。”
她看向沐云，笑意更深，带着释然与一丝前所未有的灵动仙气：“沐云，多谢。”
“呃？”沐云更茫然了。
苏青鸾却没有解释，她心情极好地舒展了一下手臂，望向冰魄林深处，仿佛能穿透重重冰晶，看到那“寂灭冰眼”。她新领悟的这丝玄妙意境，虽未形成具体神通，却让她对力量、对天地、甚至对自身目标的认知，都拔高了一层。这无疑对她接下来获取“万载空青”有着难以估量的助益。
而这机缘的触发，竟与沐云，与他那奇妙的混沌道体，以及这几日自已对他的“研究”息息相关。
“走吧，回去了。”苏青鸾转身，步伐轻盈，雪白劲装在冰晶映照下，宛如谪仙临尘，“五日后，‘寂灭冰眼’。我有些迫不及待了。”
沐云收起长剑，看着苏青鸾明显不同以往的背影，那背影似乎笼罩在一层淡淡的、宁静而高远的光晕中。他虽然不明所以，但能感觉到她是真的高兴，而且似乎……收获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