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病(2 / 2)
靖察司的布局此前连锦早已熟记,很快就找到了裴宴安的住处,门外果真有两个靖察司的差役守着。
刚到门外,其中一个差役立马迎了上来:“沈副使,您怎么来了?”
连锦生怕声音露出破绽,索性闭口不言,学着沈崇的模样故作不耐地冲差役摆了摆手,径直往里走。
那差役面露犹疑,倒也没有上前阻拦。
连锦推门而入,待到近前,脚步却犹豫了。
床榻边散落着还未来得及处理的沾血白布,床榻上的人阖着双目,面色像蜡纸一样全无血色,气息微弱。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裴宴安。
连锦竭力维持着心绪平稳上前扶起他的手腕替他听脉,如她所料,裴宴安的脉象一如他的气息一般微弱,好在频率且算平稳,当下应无性命之忧。
连锦捡起一条地上散落的沾血布条放在鼻前细嗅,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鼻而来,她目光微闪,显出凝重的神色。
在京中行医这几年,她深知京中官医有个通病,便是看人开方。此处的看人,看的并非人之病症,还是人之背景。若是达官贵人,不论患者是何病症,一律喜用贵重药材,若能兼顾滋补之效的更是上佳。
京中的达官贵人养尊处优,身娇体弱。一旦患病,便极度依赖滋补药物以提升体质。此外,贵人们不通药理,只通过诊金和药费来判断药方价值。官医们若只用了民间寻常药品,反会被闹个不尽责之名。
裴宴安受伤固然虚弱,但其此前有诸多陈年旧疾,与京中那些个养尊处优的达官贵人体质大相径庭,并不适宜大补之术。倒是军中军医给受伤的将士们所用的常方更为适宜。固本培元,亦不至于火气郁结。
此番连锦带了自行调制的药膏,专治裴宴安之前所受刀伤。四下无人,她欲解开裴宴安的衣衫替他上药,但看着他微敞的前襟,她罕见地乱了心神。
对于医者来说,病患不论男女,都不过一副骨架,一具血肉。但此时她却无法同样冷静地面对裴宴安。
一个简易的绳扣,她扯了三次才扯开。她抿着下唇将他的中衣整个儿褪去,映入眼帘的便是他骇人的刀伤。他的身上密布着大小深浅不一的刀疤和鞭痕。只右肩那处最深,是新添的,做了简单的包扎。
连锦一层一层小心翼翼地褪下新裹的纱布,发现有几处竟与纱布粘合在了一块,还有几处血肉化了脓。
连锦眸光微颤,倒吸了一口冷气,她努力平复了一下,起身将房门从里边落了锁,卸下了人皮面具后,便专心地给裴宴安上起药来。
粘合的伤口不可急进,得徐徐图之,以免产生新伤。化脓的地方不能直接涂抹药膏,需得重新做清创处理。清创之后新生的伤口还得用专门的药浸敷护理,以免继发感染。
给最后一处伤处上完药后,连锦的手都是抖的。
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额前滑下,她的目光无比沉静地注视着眼前的人,眼中的湖光山色都蒙上了一层氤氲水汽。
“裴宴安。”她第一次唤他的名字,低低地,像叹息一般,“快点好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