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1 / 2)
陇西牧场的晨雾刚漫过炭纤维围栏,就被羊群“咩咩”的叫声撞出个豁口。
雾水沾在围栏上,凝成小水珠,顺着纤维往下滴,打湿了底下的草皮。
刚冒尖的草叶沾着水珠,绿得发亮,风一吹,还轻轻晃。
刘妧踩着带露的草皮往里头走,草叶上的水珠沾湿了鞋边,凉得她缩了缩脚趾。
她还往旁边躲了躲——怕踩着刚冒芽的嫩草,那草尖嫩得能掐出水,踩坏了可惜。
老远就见淮南王刘康蹲在智能喂料机旁,手里捏着把糠麸,正往料斗里撒。
糠麸飘了点在他裤脚上,他下意识抖了抖脚,还沾着根草梗,又用指尖捻掉了。
“皇姐、太后快来!”他抬头喊,声音带着雀跃,眼里亮闪闪的。
他指着料槽,语气里满是惊奇:“这定量锦喂装置真邪门,瘦羊的料口开得大,壮羊的开得小——您瞧那只最瘦的,这会儿正把头埋在料槽里呢,连抬头都不抬,生怕被抢了!”
老牧民王大叔抱着只刚断奶的羊羔凑过来,羊羔在他怀里拱来拱去,小蹄子蹬到他衣襟,沾了点羊毛。
他没在意,还轻轻顺了顺羊羔背上的毛,动作柔得很。
“可不是咋的!原先用皮袋喂,凭着手感撒,没个准头,”他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汗珠子落在羊羔背上,羊羔抖了抖毛,“瘦的总被壮的挤开,抢不着食,越瘦越抢不上,前儿那瘦羊,脊梁骨都露着,俺还琢磨能不能活。”
他指着料管里往下掉的饲料,眼里透着欢喜,连皱纹都舒展开了:“这机器出料匀,昨儿称最瘦那只,竟长了两斤肉,俺都不敢信,称了两回,才敢跟大伙说!”
桑小娥正趴在显示屏前记数据,笔尖在锦纸册上划得沙沙响,头都没抬。
册页上已经记了半页,字迹工工整整的。
她抬脸时,鼻尖沾了点墨渍——是刚才低头记数据蹭的,自己还没察觉,说话时墨渍跟着晃。
“陛下您瞧这曲线,”她指着屏上的红线,红线往上扬着,没半点波折,“增重速度实打实快了两成,比王大叔估的还多,没掺水。”
又扭头冲王大叔笑,语气软和:“您说这齿轮转的响动,跟羊群嚼草的节奏合上了?听着不闹心?俺头回听,还觉得吵呢,后来听惯了,倒觉得踏实。”
王大叔把羊羔往地上一放,小家伙颠颠跑向料槽,尾巴翘得老高,还撞了旁边一只羊。
那羊“咩”了声,也没恼,只是往旁边挪了挪,继续低头吃草。
“可不是!听着那‘咔嗒咔嗒’的,跟听着娃吃饭似的,踏实,”他往羊群方向瞥了眼,怕羊跑远,“夜里圈里嚼得香,我都能多睡两时辰,不用总起来瞅是不是抢食了,以前总操心这个,觉都睡不踏实。”
“爷爷你看!”
王大叔的孙子举着根羊鞭跑过来,鞭梢缠着根红布条,布条飘得晃眼——是他娘怕他丢了,特意缝的记号。
他跑得太急,差点撞到刘康的腿,赶紧刹住脚。
他指着料管外壁,手指点着纹路,生怕别人看不见:“这纹路跟俺们编的草饲料筐一个样!俺娘编筐时,就这么绕着编,不打滑,料走得顺!俺还帮俺娘递过草绳呢!”
陈阿娇伸手摸了摸料管的纹路,指尖蹭过粗糙的纤维,不硌手。
那纹路歪歪扭扭的,确实像手编的草筐,带着点烟火气。
“按你们常用的草筐编法改的,就是想着你们用着顺手,不用再学新的,”她顿了顿,想起之前的插曲,忍不住笑了,“上回试的时候堵了回,掏了半时辰才掏出结块的糠,后来改了纹路就顺了,没再堵过。”
又往料斗里瞅了眼,料斗里掺着些碎秸秆,还带着点稻香味:“里头掺的锦芯稻秸秆,是上回从庐江捎来的不?闻着有点稻香味,不冲,羊应该爱嚼。”
“正是!”
刘康笑着点头,弯腰捡起片秸秆,秸秆还带着点黄,没全干,指尖能掐出点水。
“王大叔说粉碎了拌饲料,羊爱吃得很,比单喂糠麸壮得快,”他往远处的羊群指,那边的羊正低头嚼草,毛色发亮,“你看那边的羊,毛色都亮些,没以前那么干糙了,摸着手感都不一样。”
正说着,就听见锦钢畜栏坊那边喊了声。
鲁直探出头来,头发上沾了点草屑,声音带着点金属碰撞的脆响——是刚摸了钢件的缘故,手上还沾着点钢屑。
“太后,阿勇把清粪系统试利索了!您来瞅瞅,刮得干净不,没留渣!保准不脏了羊圈!”
众人走过去,就见越人阿勇正推着刮板在牛栏里走。
刮板划过地面,牛粪被刮得干干净净,连砖缝里的碎渣都没剩。
汗顺着他脸颊往下淌,滴在刮板上,“嗒”地一声,他顾不上擦,还在往前推。
“您瞅这玩意儿!跟俺们越人用的‘牛栏刮’一个理,都是刮粪,”他直了直腰,捶了捶背,“可这刮板带了轮儿,省劲多了!俺以前推老刮子,半天就累得胳膊酸。”
他蹲下来扳了个机关,刮板“咔嗒”往下落了半寸,指着刮板底给众人看:“您看,这是刮大牛栏的深度,能刮到底;要是刮羊羔栏,再往上提提,不伤着崽儿的小蹄子,俺试过了,放心!”
鲁直蹲在旁边调齿轮,手指在齿轮缝里扒拉着草屑,草屑掉在他裤腿上,也没在意。
他时不时抬头瞅阿勇推刮板的动作,怕出啥错。
“不光这,还能记数呢,”他指着栏角的小屏,小屏上跳着数字,清晰得很,“刮完一栏响一声,千把个栏位清完,屏上数字跟账本对得上,不用再挨个查,省得漏了,也省得记混了——以前记混了,还得回头再刮一遍。”
“说到查,”
秀儿突然从疫病监测站跑过来,头发乱了,额前的碎发贴在脸上,手里举着个巴掌大的匣子,匣子上的锦线闪着光。
她跑得太急,手里的匣子差点掉在地上,赶紧用另只手扶住。
“这锦线兽医仪刚叫了!东边那群羊里有只体温偏高,得赶紧隔离,别传了别的羊!晚了就麻烦了!”
王小石头拎着个药箱跟在后头,箱里的瓷瓶碰得叮当作响,像是在赶路,生怕慢了耽误事。
他跑得喘不过气,说话都带了点颤:“前儿王大叔家的羊圈闹羊瘟,就是没早发现,眼睁睁看着二十多只倒下去,”他往王大叔的方向瞥了眼,声音低了点,“王大叔蹲在旁边哭,俺也跟着掉眼泪,心疼得慌。”
他打开药箱拿出支针管,针管是锦钢做的,亮闪闪的,举给众人看:“要是那会儿有这,早把病羊隔离了,顶多费一针药,不用赔那么多,也不用伤心了。”
王大叔听着直叹气,烟袋锅在鞋底上磕得邦邦响,火星子溅起来又灭了。
烟袋杆都快磕黑了,他却忘了抽,只是盯着地上的草叶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