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4章 虎啸青瓦台·谈判开幕（2 / 2）
主位一侧，吴楚之看似随意地靠坐在宽大的真皮椅中，深色西装敞着，露出里面一丝不苟的白衬衫，领口纽扣松了一颗，手腕上价值不菲的百达翡丽在阳光折射下偶尔闪过一道冷光。
他脸上挂着一种混合了年轻人锐气与暴发户式不耐的神情，嘴角叼着一抹若有若无的讥诮，手里把玩着一支沉甸甸的镀金万宝龙钢笔，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温润的实木桌面，发出轻微而富有压迫感的“哒、哒”声。
他的右手边，坐着叶小米。
她今天穿了一套剪裁极为利落的香奈儿浅灰色套裙，乌发盘得一丝不苟，露出优美而冷静的颈项线条。
虽然有孕在身，不过时日较短，完全没到显怀的时候，不过此刻的她，被彻底剥夺了护肤权，唯有一抹红唇增添颜色。
她面前摊开着一份极其厚重的文件夹，旁边还放着另一个同样厚度的文件夹，封面上印着“HY电子资产穿透分析（2000-2002Q1Y）”。
叶小米的坐姿挺拔如松，目光专注而沉稳，时不时翻动手中的文件，笔尖在上面利落地勾画、记录，眼神扫过新罗代表团时，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作为果核集团常务副总，执掌着这个新兴科技帝国日常运营中枢的“果核小叶总”，她的存在本身就散发出一种不容小觑的、处理复杂商业逻辑的稳定气场。
吴楚之的左手边，是集团副总经理路振宇和首席运营官吴毅航，两人神情肃穆，紧盯着桌上的文件。
而在叶小米下首，坐着的则是商务部经理王冰冰。
御萝双修的王冰冰，今天一身Dior的纯黑色修身西装，内搭同色高领丝绒衫，配以简洁的铂金项链，眼尾勾勒出凌厉的黑色眼线，整个人如同一块被打磨至寒光逼人的玄冰。
她的坐姿微微侧倾，纤长的手指交叉放在桌面上，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所有的数据和对策都刻在脑子里，面前只有一张A4纸的打印提纲，以及一个打开的、屏幕漆黑的特制保密笔记本电脑，上面连接着一个微型即时同声翻译接收器，确保每一个发言细节不遗漏。
对面，金润奎坐得笔直，双手平放在桌面上，老成持重的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银发一丝不乱，面容严肃刻板，典型的老派财阀精英做派。
紧挨着他的是HY电子负责人郑银泰，四十多岁，头发略显稀疏，眼神飘忽，带着挥之不去的焦虑和一丝急于表现的精明。
具荷范（郑荷范）的位置稍靠后，半垂着眼睑，仿佛在思考什么，但偶尔抬眼扫向吴楚之的目光，锐利依旧。
短暂的官方寒暄礼节性结束，金夏中大使试图再缓和下气氛，
“今天天气不错，贵公司的园区规划非常宏伟……”
话未说完。
“啪！”
吴楚之手中的金笔被轻轻拍在桌面上，发出不大不小却足以打断发言的脆响。
他身体微微前倾，胳膊肘撑在桌面，双手十指交叉，脸上那份漫不经心瞬间被一种不耐烦的直率取代，“金大使客气话就免了！咱们都是商人，时间宝贵。”
他下巴微扬，指向桌上那份由李明博授意拟定、昨夜刚送达的厚达近百页的并购协议草案。
那份文件如同一个精心设计的政治囚笼，充满了“永不搬迁”、“绝不解雇”、“唯一采购义务”等散发着强烈政经气息的强制性条款。
“你们新罗人搞出来这堆玩意儿，我看着就头大！”
吴楚之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火药桶即将被点燃的危险气息，语速刻意地慢，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一个字，贵！两个字，他妈的…太贵！”
他手指在厚厚协议封面上的收购总价数字——“26.5亿美刀”——用力戳了戳，目光直接钉向负责具体执行的郑银泰，
“26.5亿美刀！买一个被你们糟蹋得快破产的渠道商HY电子？！
郑社长，麻烦你告诉我！你们HY电子去年全年财报净亏损是多少？
你们在欧洲北美核心市场的渠道覆盖率萎缩了多少个百分点？
现在有多少家门店在亏损运营？
多少核心客户被三桑、LG抢走了？它，值这个天价吗？！”
每一个问句都如同炮弹，炸得郑银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我们果核最多出……6.5亿美刀！”
吴楚之斩钉截铁，手臂猛地一挥，如同驱赶苍蝇，“多一分钱，老子都没有！”
郑银泰下意识求助地看向金润奎。
这价砍得太狠，他简直没法聊。
金润奎脸色阴沉，但老练地翻开手边的文件夹，抽出几份带有高盛、麦肯锡LOGO的报告，
“吴总！请注意您的用词！
HY电子拥有全球领先的消费电子品牌影响力！
我们覆盖欧美成熟市场的渠道网络虽然现在面临挑战，但根基依然深厚！
这26.5亿美刀，是基于第三方权威机构严格的估值模型，充分考虑了品牌溢价、渠道重置成本、以及未来与新罗市场协同的潜力！
绝非你口中的‘渠道商’可比！”
他站起身来，向吴楚之递过去一份报告，“吴总，我们提交的资料面，有高盛基于可比交易和现金流折现出具的评估意见，明确支持这个价格区间！
不知道您看过没有！”
就在郑银泰以为金润奎稳住了阵脚，准备反驳吴楚之的“6.5亿”时。
吴楚之身边，那个一直如同冰雕般沉默、只安静操作电脑的王冰冰，突然轻轻抬起了手。
她的动作幅度很小，只是一个指尖微微下压的示意。但整个嘈杂如同菜市场砍价般的会场，却在她这个动作下，奇迹般地瞬间安静了一瞬。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那无形中散发的冷冽气场吸引过去。
具荷范的眼角不由自主的抽了抽。
抛弃立场不谈，如果正式谈判，他宁肯面对吴楚之，也不愿意面对这个合法叶罗丽。
“金副会长，”
王冰冰的声音响起，清脆、冷静，如同碎冰坠地，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却能瞬间冻结空气。
她没有看任何人，只是伸手，摁了一下投影仪遥控器。
“啪嗒！”她纤细指尖在空格键轻轻一点。
漆黑屏幕瞬间亮起！
那是一张制作极其精良的PPT图表！
左侧亮起的，便是金润奎递过来的那份高晟报告封面的扫描图。
右侧则并列着三张图表：
图一：高盛历史上与新罗各大财阀合作的重大并购案估值报告（放大版），红色箭头醒目地标注出“最终交易价平均溢价：36%”。
图二：HY电子过去三年在北美、欧洲主要市场的渠道销售额萎缩曲线图，触目惊心的下滑箭头指向末端数字“-38%(北美)，-41%（欧洲）”，并用鲜红的字体标注一行对比数据——“三桑电子同期渠道增长率：北美+32%，欧洲+39%”。
图三：HY电子最新内部财报（非公开版本）摘录页面截图放大——清晰的赤字数字“FY2001Loss:$1.23Billio（12.3亿美刀）”！
以及旁边小字加注：“主要亏损来源：欧洲业务重组（-580M），北美门店关闭（-420M）”。
王冰冰的唇角勾起一个极淡、却如同冰刃般锋利的弧度，“我们非常尊重高盛的‘专业性’，但是……”
“基于我们对高盛过往在为新罗顶级财阀提供‘并购顾问服务’时的操作惯例分析，有充分的数据支撑我们的结论——
即高晟人为拉高目标资产估值以促成交易赚取高额佣金，其报告中的‘建议交易价’，存在显著的‘利益驱动型溢价泡沫’。”
她的手指优雅地划过屏幕，指向图二和图三，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更核心的问题在于，支撑高盛‘26.5亿美金’估值核心逻辑之一，所谓‘欧美成熟渠道网络的价值’……
其基础数据已经严重背离事实！
HY电子在欧洲和北美核心市场的业务，并非面临‘挑战’，而是陷入了事实上的‘崩溃性收缩’！
其真实资产折损率和未来现金流创造能力，远不足以支撑一个6.5亿美金以上的交易基础！
即便是基于最保守的商业逻辑……”
王冰冰抬眼，目光如两枚冰冷的钢针，瞬间穿透了金润奎构筑的权威壁垒，直刺郑银泰的眼底，
“郑社长，请问您如何解释贵司提供给高盛进行估值参考的业务数据，与贵司内部最新财报显示的、高达12.3亿美金的净亏损额，其中欧美渠道贡献了86%的亏损来源之间存在如此巨大的、根本性的矛盾？
是HY电子向您们的顾问高盛提供了失真信息？
还是高盛在对信息进行分析处理时有意忽略了这些致命风险？
这26.5亿的价格，是真实的价值评估，还是……一场建立在沙丘之上的金融欺诈？”
哗——！
会议室里仿佛被投入了一颗寒冰炸弹！
整个新罗代表团，从金润奎到郑银泰，再到随员，脸色骤变！
冷汗瞬间从郑银泰的额角渗出。
他完全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冷若冰霜、之前毫无存在感的年轻华国女人，出手竟然如此狠辣！
一击就打在了高盛报告与HY电子惨淡现实之间最致命的断裂带上！
而且矛头直指“欺诈”——这是任何商人都承受不起的指控！
金润奎的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他强作镇定，正要开口为高盛和自己的数据辩驳。
吴楚之却在这冰冷的氛围中，发出了更不耐烦、更粗鲁的声音，
“搞了半天全是虚头巴脑的泡沫！还26亿？还高盛？
呵！华尔街那群吸血鬼说的话能信？
他们巴不得全世界并购案价格都炒上天！好收天价手续费！
我说6.5亿就是6.5亿！
说句难听的，我要进行国际并购，有的是交易对手，选择你们，无非就是图个便宜，你们要狮子大开口？
呵呵……
爱卖就按这个价签，不卖就给我——滚！
别浪费我们的时间！”
谈判甫一开始，果核集团的“冰刀”王冰冰，就以寒彻骨髓的专业一击，精准地撕裂了HY电子虚妄的价值泡沫，为这场决定数十亿美金命运的战役，定下了残酷的基调。
金润奎等人的心态，瞬间被打得措手不及，开局即落入严重下风！
而端坐一旁的叶小米，嘴角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在面前的“HY电子资产穿透分析”上，用红笔在王冰冰的发言重点处，画下了一个清晰的三角标记（代表战术成功），冷静的目光，已投向对方下一个可能的“据点”——支付条款。
谈判桌上的寒冰与风暴，正在进一步酝酿扩大！
金润奎和郑银泰被王冰冰那番直指数据造假核心、几乎堵死所有辩解路径的质问，以及吴楚之随之而来的粗鲁羞辱，打得脸色煞白，气势萎顿，一时间竟哑口无言。
会议室内陷入一种压抑的、令人心悸的死寂。
窗外明媚的阳光透过玻璃洒入，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里的森冷寒意。
“金副会长，郑社长，”就在这几乎冻结的时刻，一个柔和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女声响起，如同破开冰层的第一道暖流。
是叶小米。
她抬起头，那张神情始终沉稳的美丽脸庞上，没有任何咄咄逼人的神情，只有一种专注于商业本质的平和。
她没有纠缠于6.5亿还是26.5亿的争执漩涡，也没有看王冰冰那份掀翻了牌桌的PPT。
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协议草案的第二部分，用手中那支纤细但握得很稳的钢笔轻轻点了一下，
“价格问题需要充分的数据支撑和专业评估，并非当务之急。
我们是否可以暂缓争议，先探讨一下交易的核心架构？
比如……关于‘支付方式’的安排？”
叶小米的声音不高，语速平缓，却像精准的手术刀，瞬间切开了被王冰冰冻结的谈判动脉，让新鲜血液重新开始流动。
她微微侧头看了一眼吴楚之，后者接收到信号，哼了一声，抱起胳膊不再说话，但眼神依旧如同盯着猎物的野兽。
金润奎和郑银泰同时松了一口气！
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价格谈不拢可以先放放，这个“支付方式”是他们谈判前精心设计过的条款，有信心牢牢控制主动权！
郑银泰几乎是立刻坐直了身体，抢先开口，语气带着一种急于扳回一城的急切和“专业”伪装，
“啊！是的！吴总，叶总，支付条款极其重要！
为了体现我们合作的诚意和对果核科技现金流健康的‘考虑’，我方建议采用非常友好的梯度支付方案：
交割日起，首付60%，即15.9亿美金；
交割完成满六个月后，支付30%，7.95亿美金；
交割完成满一周年后，支付剩余尾款10%，2.65亿美金！
这个方案，可以最大程度减轻果核科技在并购初期的资金压力！”
这个方案一出，新罗代表团几人都露出了一丝掌控感回归的笑容。
提前拿到大头，一年内收齐全款，完美匹配HY集团急需巨资填补债务窟窿的迫切需求！
然而，郑银泰脸上的得意刚挂上几秒。
“60%？首付？”
一个比刚才更冷、更锐利、带着一丝毫不掩饰嘲讽的声音，再次如同冰锥般刺破空气。
王冰冰！
她又按了一下键盘。
屏幕上PPT翻页！
出现一张极其复杂的、标注了各种时间轴的资金流量模型图！
中央是鲜艳无比的红色警告区：“风险核心点：并购后初期6-12个月整合期！”
图中清晰地演示：
1、果核需支付的巨大首付（15.9亿美金）发生时点（T0），恰恰是最需要巨额运营资金投入的时间点。
冗余部门剥离的安置成本（初步预算$180M），渠道与品牌重塑的全球推广费（预计$250M），整合现有HY系统与果核科技系统（预估$120M），保留核心团队的额外激励预算（约$150M）……
2、此时HY电子自有现金流为：深红负值！
总初步预算叠加突破7亿美金！
3、需紧急进行资产抵押融资（箭头指向模型下方小字：抵押物价值波动风险预估，利率上浮空间1.5-2%）
4、叠加模型：关键假设（新罗工会可能发起的“并购保障性罢工”概率分析/欧美渠道客户因并购导致流失风险评估曲线）
王冰冰的目光冷冽地扫过郑银泰那瞬间僵住的笑容和金润奎微蹙的眉头，
“友好？减轻压力？
郑社长，‘友好’这个词在你口中说出来，真是充满了讽刺的艺术感！”
她小巧的手指快速在键盘上敲击几下，模型图的一个区域被高亮放大！
“根据HY电子目前的财务状况、运营效率和工会力量历史行为模式评估，交割后的第一年是最为关键的整合期，也是风险最高的‘死亡谷’！
在此期间，果核需要投入海量资金进行重组、安抚、重建！”
她加重语气，每一个字都像冰雹砸落，“此时让我们先支付掉总收购价的60%，意味着在HY电子最虚弱、最需要‘输血续命’的关键时刻，我们果核却要为此额外背上沉重的利息负担和极高的融资风险！
这哪里是‘减轻压力’？
这是赤裸裸地给一个刚刚换了心脏的病人脖子上再挂一块千斤巨石！
而后，在‘死亡谷’到来之前，你们便已全部脱身而退。
你们提出的这种支付节奏，其核心目的只有一个：
确保HY集团能在最短时间内抽取最多现金，去填补你们那个更大的、与HY电子毫无关系的债务黑洞！”
她顿了顿，目光如有实质般压向郑银泰：“请问郑社长，您是希望我们果核在接手后第一时间就被整合期的巨大成本和支付压力拖垮？
以便你们在收到全部交易款后，可以隔岸观火，甚至为未来潜在的清算收益做打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