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151)(2 / 2)
弘普在马上起伏,眼眶却已濡湿,天下的儿女,谁不祈盼母亲的宠爱,天下的儿女,谁能忍受慈母长年昏睡,爱有多深,痛便有多深,曾经得到多少爱,后来的失落与伤痛便有多深,十年期盼,一朝成真,其情之切,其意之急,其心之惶乱,都是弘普二十年的生命未经历过的激烈冲击。
当见到那熟悉的容颜长年闭合的双目中不容错认的怜爱,看着那每一寸纹理,每一分柔软,每一点温热都被他们铭刻在心间的手擡起,向他们伸出,弘普忘了一切,只如初降生时,哇一声嚎哭出声;此时,没有规矩,没有礼仪,没有规范;他只是一个儿子,一个委屈辛酸满腹的儿子。
额娘,你怎么能一睡十年;额娘,你怎么能让儿子想了你十年;额娘,你怎么能让儿子这么伤心;额娘,你怎么会让儿子这样委屈;额娘,你缺席了儿子十年的光阴,要如何赔偿?……
没有道理可讲,面对终于醒来的额娘,弘普的任性全都跑了出来,不管,不管,额娘欠了十年母爱,额娘得加倍补偿。
这是三兄弟从所未有的痛哭,这是三兄弟从所未有的畅然,这是三兄弟生命中至今为止最身心舒畅的一天。
坐在地上,仪态全无的三兄弟靠在自家额娘身上,听着额娘声声询问,感受着额娘温暖的手在他们头上身上轻抚,如同他们还是襁褓中的婴儿,如同,这十年间隔,从不曾存在。
十年,他们长成了,变化巨大,可是,额娘的目光中,没有一丝陌生,没有一丝生涩或不自然,仿佛他们变化巨大的身体只是一件衣服,他们的额娘从来不以衣冠取人,透过这“衣服”,额娘看到的,从来都是他们的灵魂。
这份认知,让三兄弟那样幸福,那样甜蜜,那样酣然。只有额娘,唯有额娘,无论多远,都能一下谮别出她的儿子。弘芝弘英想着四岁那年的历险,想着后来知道的八堂叔他们混淆视听的拿着相似的孩童想引开额娘的行为,想着额娘在阿玛的陪伴下,在京城里绕内城一周所做的寻找,那时,额娘依靠的,便是她对儿子们气息的铭记。
傻笑着,看着同样傻乎乎的兄弟与阿玛,三兄弟只觉得,人生如此,便是圆满。
有额娘的孩子是个宝,没额娘的孩子,是根草。想着这十年来被自家阿玛当草的日子,想着这十年没有母亲关心疼爱的日子,想着这十年因为没有额娘关照受的诸多委屈指责,三对双胞胎六个孩子在心里刻下了他们一生的行事准则:一切,以额娘为中心。
有额娘的孩子是个宝,额娘醒了,一家子的身体有人照管了;额娘醒了,一家子的心灵有人看顾了;额娘醒了,家,才终于又像是个家了。
弘普幸福得像掉进了米缸里的老鼠,他知道,阿玛与弟弟妹妹与他有着同样的幸福,因为忠勇郡王府的主子个个脸上带笑,奴才们也觉着似乎连王府上空的空气都变得轻快了。
不久,弘宝的毒彻底清除了,又不久,毒害弘宝的继福晋病重垂死,一家子人都回到了庄亲王府侍疾。
弘普站在庄亲王府自己所居的院子里,擡头望天,唇角是冷冷的笑意,这,便是天理昭彰,这便是善恶到头终于报,这便是对他的家人下手的结果,他是晚辈,不会直接下手,可是,借着一些手段把一些情报递到玛法手上,却也是孝道不是,他们一家子,真的什么不该做的都不曾做。
弘吉弘宝进了自家大哥的院子,看见的便是负手望天的弘普唇角冰冷的笑,兄弟二人相视一眼,继而恭声问好。
弘普收回目光,看一眼肃手立在身畔的两个弟弟。
“四弟,五弟,你们记住了,这世上,只有阿玛额娘并四个兄长姐姐,你们才可以性命相托,余者,皆不足信。”
弘吉弘宝看着大哥狠厉深沉的目光,狠狠一咬牙,湿着眼眶应道:“弟弟记住了。”
曾经,大哥让他们远离继玛嬷,他们年幼不知事,不曾听,结果,两兄弟差点连命都丢了。弘吉当日因着疼爱弟弟,把好点心让给弘宝,弘宝一人便中了两人的毒,这些年,弘宝自己日夜受着毒害之苦,日日相伴的弘吉对于弟弟受的苦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更是日夜被愧疚折磨真真是想忘也忘不了,如此,对于大哥这样郑重的叮嘱,又怎敢再不听。
弘宝低下头:“大哥,都是我和四哥的错。”
弘吉也低下头:“大哥,我们知道错了。”
弘普看一眼两个弟弟,唇角翘了翘:“到底是我这个长兄不曾看顾好你们,被人钻了空子,只是,现在你们也大了,也该多了解人心,学会保护自己,打击敌人,这些日子,你们先看些先前处理过的案卷吧,有不懂的,多问你们二哥三哥。”
弘吉弘宝躬身应道:“是。”
弘普打眼角瞄一眼两个弟弟,两个臭小子,成日家仗着年幼争宠,哼,给你们找些事儿,看你们还有多少时间占着额娘。
两只年幼无知的小白兔就这样被他们的长兄算计了还一个劲儿地在心里感念着他们大哥的兄弟之情。
弘普点头:“你们现在去找你们二哥三哥吧。”
两小乖乖地出了他们大哥的院门,却不知院里的某人看他们走了,转身进了房,拿了一本儿画册便出了门。四个弟弟都绊住了,再找个什么由子把阿玛也解决了,今儿额娘就是他一个人的了。
弘普边走边想,阿玛脑子是没他活,可若是阿玛仗着身份耍横要收拾他,他也没辙,因此,得找一个让阿玛找不出漏洞的法子才成。高智商是用来干嘛的,自然是用来抢额娘,眯着眼翘着唇角的弘普,像极了一只小狐貍。
弘普的脑子确实好用,只是,一个法子用久了,必然会被看穿了,几个弟弟很快发现,最近大哥经常不见人影,而当他们去看额娘时,听到额娘提大哥的次数却增加了,弘吉弘宝还没发现什么,可十年前便总与自家哥哥姐姐争宠的弘芝弘英却很快发现了端倪,在一次埋伏后,两兄弟发现,大哥果然在安排他们教导两个弟弟时或抱着画册或带着一个记事本跑去找额娘,又每次总在他们去给额娘请安时离开,之后又装着与他们一般去请安。
太,太,太狡猾了!
弘芝弘英恨得直咬牙,不行,他们不能坐以待毙,本来额娘就很偏心大哥了,以后再这么下去,他们在额娘心里哪还有一丝儿份量。只怕再这么下去,以后额娘心心念念的便只有大哥了,以前姐姐是女子,他们忍也就忍了,可大哥也学得跟大姐似的,这哪儿能成……弘芝弘英长年相处,最是心灵相通的,此时,一对眼,便明白了对方的心思。他们得让阿玛知道大哥很闲,要斗赢大哥,唯一能用的还只能是阿玛,他们得让阿玛知道这些日子那么忙是因为大哥没帮忙,不过,不能前门才驱了狼,后门又进虎,在让阿玛知道大哥很闲后,还不能让阿玛闲下来,若不然,他们一准做白工,被阿玛抢了额娘,所以,得让阿玛和大哥两虎相争。
弘芝弘英相视嘿嘿一笑,下去安排去了。
雅尔哈齐什么人?全京城都知道,那就是个横人。
自己被大儿了算计了,就算没拿着凭证,可是,自己这个老子在外面累死累活,那个臭小子居然一个人独占了他额娘,在王府内逍遥,这能成?雅尔哈齐一生气,把弘普拉了出来,成日带在身边,让弘普跑腿,儿子是用来干嘛的,奴役呗,看吧,果然,自己花两个时辰才能弄妥的,那小子一个时辰就办妥了,多好的劳动力呀,怎么能放在府内不用呢。对于儿子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雅尔哈齐很高兴,并不因儿子比自己这个老子能干就觉得身为父亲的尊严受损,反高兴得不成,哈哈,现在多好,早早把差事办妥了,就能溜回家陪媳妇儿了。
府里弘芝弘英看大哥阿玛都忙上了,便替两个弟弟布置了任务,转身跑去找额娘去了,又赶在阿玛大哥回来前去书房给两个小弟弟讲解先前存下的诸多疑问,如是,过了一段日子,弘吉弘宝不愿意了,两个月了,他俩要上学,要跟着两个哥哥看案例,每日跟额娘在一起的时间比以前额娘没醒时还少,他们不干了。
两小把手上的事儿一丢跑去找他们额娘去了,结果,却见二哥三哥一个在给额娘捶腿,一个在给额娘递茶,两小嗷一声:“二哥,三哥,你们把我们丢在书房,你们跑来亲近额娘,我们不干了。”
弘吉弘宝傲骄了,赖在玉儿身边不走了,弘芝弘英慌了,这一闹,阿玛大哥知道了,他们一准得吃排头,怎么办?弘芝弘英一对眼儿,把耍赖的两小拉到一边好说歹说又许了好些好处,两小不闹了,跟自己额娘腻了一会儿后和两个哥哥回书房去了,反正两个哥哥同意了,以后让他们少看些案例,他们就能空出时间陪着额娘了。
只是,两小学得慢了,弘普能不知道?弘普知道了,弘芝弘英能轻松?于是,新一轮斗智斗力便又重新开始了,而弘吉弘宝也在这样的斗智活动中日渐长大,慢慢成熟,从最初的只能靠耍赖得到点儿陪额娘的时间,到后来绞尽脑汁说服府内下人制造事端绊住几个哥哥,再到后来几句话调动周围一切可利用资源为自己服务,两小抢额娘的手段也越来越圆滑,人也变得越来越腹黑,最后终至干坏事无痕迹可寻之境。
弘普最初要锻炼两个小弟弟的目的,圆满达成了,当然,因为训练效果太好带来的诸多后患,弘普也倒吸着气咬牙承受了下来,谁让他是长兄呢。不过,超高智商之人,真是那么好对付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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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嗷,试了两个小时才传上来,这家伙抽得……
家事处理得差不多了。以后更新尽量勤点儿,嘿嘿。么
☆、368番外——雅尔哈齐(一)
雅尔哈齐从不自诣为好人,他也从没想过要做一个善人,他一直知道,自己其实是一个自私狠厉而又缺少关爱的男人。....
雅尔哈齐从小便极度渴望得到无一丝功利与算计的关爱,可是,他的身份,决定了他很难满足。关心他的,未必是因为喜欢他,向他传达种种关切体贴之情的,也许是心存攀龙附凤之心,也许是利用他达到自己的目的,如同当年他奶嬷嬷那样亲近的人都只是利用他接近身为亲王的父亲,如此,有过几次类似的经历后,雅尔哈齐不敢再轻信相信别人的善意,也让他更孤独、更寂寞、更悲伤,亦更愤怒,他,还能相信谁?
十岁时,得到机会接触伊拉哩府,在那里,雅尔哈齐看到了他梦寐以求的生活,伊拉哩一家子上至六十多岁的老翁,下到几岁的幼童,他们和和美美,相亲相爱,那种亲情,纯粹、纯挚、纯然;而那个小小的孩童,用她美丽的容颜、甜美的声音、贴心的一切行为吸引着他。如同误坠地狱的灵魂渴望救赎一样,雅尔哈齐渴望着那个小小的孩童,他,想要这样的爱,他,想要那个娃娃。
可是,雅尔哈齐是一个并不受重视的庶子,哪怕他是庄亲王府唯一的血脉,但要生母地位低微,父亲漠视,无人相助,要达到心中的愿望,势单力孤的他力量还不足够,于是,几年的远观加深了心里渴望的雅尔哈齐咬着牙孤注一掷,以身犯险,赌他所有的希望。
那是怎样的日子呢,疲累其实是最平常的,饥渴,疮伤,阴谋,搏杀……战场,从来是残酷、残忍、血淋淋的,那些暴力下的种种,深刻于心,让人永生难忘的;强权,力量,在那里,得到了最淋漓尽致的直观体现。那一段军中岁月,不过一年功夫,却让雅尔哈齐脱胎换骨,让他从一个软弱的贵公子迅速成长为一个坚韧的铁血男儿。在军营里,他学会了信任,将性命交托到同袍的手上,也同时护卫着同袍的后背,军中的人与物,大抵都是粗豪、粗鲁、粗糙的,没有精美的衣食,没有细致的照管,没有小心翼翼无微不至,雅尔哈齐却在那里体味到一种从未有过的酣畅淋漓,肆意放纵。他大块吃肉,高声说笑,用粗鲁的言辞骂人,生气时便挥动拳脚与人肉搏,怒气尽泄后又与人把臂言欢,鼻青脸肿却笑得开怀。没有隐忍,自己动手与看奴才行刑,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雅尔哈齐觉得,他更喜欢自己动手,那样,他才觉得痛快。
军中生活,让雅尔哈齐看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可是不够,还是不够,他胸中有一团灼热的火,烧得他干渴异常,焦躁不安,他知道,一切,只为了那个小小的身影,不能得到她,不能让她为他绽放甜美的笑颜,不能让她深深注视,让她的目中、心中深刻下他的一切,他便不能得到安宁,于是,他甘冒奇险以性命相赌,与一些不知名的同僚一起潜入敌方阵营刺探,得到重要消息后却被发现,九死一生一路躲藏终于在京城郊外甩掉追兵,他却不敢有一丝停歇以免再次被发现踪迹。半个多月不眠不休的逃窜,他再一次习惯性地在行进中进入半睡半醒的状态,不意一个不慎,失足掉落山崖。
在山崖下,雅尔哈齐在半昏迷状态时,想的不只有自己那个冷漠的阿玛,也想着自己短短十几年的一生,想他身边所有的人,皇帝、皇子、皇太后、同病相怜的宗室子弟,继福晋、奶嬷嬷、丫头、太监,师兄弟、伊拉哩老爵爷……想得最多的,是那个远远望着便觉得心暖心甜让人心生渴望的小小女子,他并不为自己因她所做的一切而后悔,因为她,他懂得了坐而思不如起而行,他却不知道,行动之后,未必一定能达成心中所愿;他遗憾于与她的无缘,终是无福接近那个他深切思念的少女。
其后无数年,雅尔哈齐都在想,一定是老天垂怜看他幼年不幸,才安排了后来的一切,让他被自己心仪的人儿所救。
十二岁的少女,身量却与大她几岁的姐姐相当,神情柔和恬静,声音温柔轻软,她这么近,让他需要用最大的自制力才能控制自己所有可能会有的逾矩行为,他想要靠近她,亲近她,拥抱她,拥用她。他庆幸着自己的重伤,这次重伤,让她第一次注视他,因为这伤,她关心他,也管束他。
养伤的那一个月,使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无论有多困难,他要得到她。
可是,她是伊拉哩府的掌上明珠,是一家人放在心尖上疼宠的,伊拉哩府从不准备拿她的婚事来为家族拉拢势力,这让雅尔哈齐庆幸,又让雅尔哈齐无奈,怎么样,才能得到那个女子?立功得到一个向皇帝开口的机会只是开始,最重要的,还得让伊拉哩府愿意把这颗明珠交给他,因为即便是皇帝,也不能强硬地把玉儿指给他,伊拉哩阿尔济一生对皇帝忠心耿耿,更为皇帝放弃了家族的兴盛以换取当时皇帝需要的朝堂平衡,为着这一份旧情,皇帝轻易不会让阿尔济伤心。
要得到心仪的女子,首先,得让皇帝在这届选秀后不为他赐婚。只是,雅尔哈齐不曾想到,皇帝如此的睿智,那样容易便看穿了一切,并点名带着她一起出巡塞外,雅尔哈齐知道,皇帝是要通过这次出巡,观察考量他心仪女子的德行,虽然,他心底并不明白皇帝为何如此重视他的婚姻。出塞途中,他日日关注着她,好在那个十二岁的小女子,仍如此前在京中一样低调,轻易并不走到人前,她不曾如同行的八旗闺秀那样跑马、嬉闹、借故接近皇子,她总是出了宿处便上马车,下了马车便去了她的宿处,努力减低自己的存在感,直到那一天,那天,她的三哥趁空带她在草原上玩儿。
听着鹰唳之声响彻营地,听着人们传播着雄奇神异的神雕被一个小丫头驯服,听着人们说那个得神雕青睐的是伊拉哩家的嫡女时,雅尔哈齐失手打翻了桌案。
藏不住了吗?终于被人所知了吗?一只大雕,让所有去伊拉哩家学武学骑射的师兄弟们近十年的苦功全部毁于一旦。
也是在此次事件后,他知道了,这个小小的女子,她并不是对所有的男人疏离,她对于四阿哥有着一种异于常人的亲近。这个发现让雅尔哈齐焦虑极了,因为,即使他们这些在伊拉哩老爵爷手下接受教导的子弟,也不曾得到她那样的关注,凭什么,一个皇子,得到她那样真诚的笑容——仅仅只因为四岁时见过一面?她,难道也如别的闺秀一样,想要嫁入皇室?
雅尔哈齐不能等了,他知道,在得到伊拉哩府承认之前,他必须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