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波折 (1)(1 / 2)
有只小老鼠。
李云曦并未接触过政事,对于丰城的事,她只是直觉地感觉到其间有些许不对劲,而刘邕,她总有一股说不出的违和感,总觉得这人并不像面上表现出来的那般敦厚。
沈恪沉吟片刻,似乎是在思忖该如何同李云曦解释。
李云曦见沈恪没有回复,她眨了眨眼,小声地道:“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若是为难了,你就不用回答。我也就是随便问问。”
那好似一汪清泉的眸子定定地望着他,眼中透出些许信赖,亲昵,以及些许担忧和小心,李云曦抿了抿唇,心头有些许不安。
沈恪面上显露出一抹浅浅的笑,而后摇摇头,道:“并没有什么不可说的,我只是在斟酌着应该从哪儿说起?”
李云曦俏脸上绽开甜美的笑,而后开口道:“没事,咱们可以慢慢说。”
沈恪想了想,而后沉声道:“刘邕,不能简单地说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这世间的事和人,哪里能够如此简单地区分。丰城的事,本就是极为复杂的。沈恪自小便聪慧,又是魏朝辉一手带出来的,同魏景铄比起来,沈恪的性子更像魏朝辉,或许应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魏景铄便就时常抱怨说,都是魏朝辉太过沉闷,愣是把沈恪带成了个暮气的小老头性子。
而在政事上,跟随在魏朝辉身旁的沈恪有一种天生的敏锐感。兼之得了魏朝辉的悉心教导,作为太子殿下的心腹要将,他也替太子殿下处理了不少隐秘的任务,对于朝政大局和京城中的微妙暗涌,沈恪因而知晓得比魏朝辉更透彻。
丰城的事,当局者迷,但沈恪凭借着自身的敏锐,以及知晓的些许隐秘,纵然是身处谜团之中,却是早早就发现了不对劲。
丰城中的疫病,起因是天灾,还是人祸,谁也说不准?但是事态的扩展定然是有人刻意推动的,而这其中的推手,刘邕或者京城里的某些人,莫非真的只是如刘邕所说的那般,为了搅乱和亲事宜?亦或者这后头还有更多不为人知的深意?
沈恪看着李云曦那天真的双眼,那些萦绕在他心头的想法慢慢地沉了下去,他斟酌了一番,才轻声开口道:“丰城的疫病,刘邕脱不开关系。”
李云曦有些惊诧,她定定地看着沈恪,好一会儿,才小声地问道:“也就是说,丰城死的人,是刘邕下的手?”
“总归是因他而死。”沈恪含糊地道了一句。
一时间,屋子里的气氛有些沉闷。
“他不是阿爹的人。”李云曦沉默半晌后,忽然间开口道。
“嗯。”沈恪点了点头,他想着太子殿下让人送来的信件,而后接着开口道,“刘邕虽然不是太子殿下的人,但如今却也不为他人所用。”
“不是说,他投靠了三叔吗?”李云曦眨了眨眼,不解地问道。
沈恪摇摇头,随后耐心地道:“刘邕是一个骄傲的人,或者应该说是一个自负的人,既然不打算投靠太子殿下,那么定然不会投靠齐王殿下。毕竟,齐王殿下总也比不得太子殿下的。”
倒也不是说沈恪看不起齐王殿下,只是这些年,齐王殿下同太子殿下的明争暗斗,如若不是太子殿下手下留情,只怕这齐王殿下早就不能在京中蹦跶了。
太子殿下可不是李云曦平日里看到的那般和蔼可亲,征战沙场半生的豫王手中沾染的人命不比其他人少。
沈恪垂下眼,斟酌着话语,道:“我之前就说过,刘邕是一个聪明人,他自傲,自负,能够掌控人心,想成就的是一番青史留名的伟业,骨子里他还是想做一代名臣的。”
“而齐王殿下,并不会成为一个明君。”
“他如今似乎是投靠了齐王殿下,不过是因为齐王殿下更好拿捏,也更适合他做事。”
“既然如此,”李云曦迟疑了一会儿,才缓缓地道,“那一天,他将我们作为诱饵,将人引出来,那些人,应当不只是所谓的狄夷之人,是不是,他也在排除异己?”
沈恪的眼中略微有些惊讶,他看向李云曦,似乎是想不到李云曦会有这样的想法。
李云曦抿了抿唇,略微垂下头,小声道:“当时,他拿我们当诱饵,我一开始真的以为他是为了擒拿那些不怀好意的外邦之人,但是后来我看着依兰的反应,便就明白了,不仅仅如此......他,似乎是有其他的想法。”
“嗯,”沈恪轻轻应了一声,李云曦看着天真单纯,但是对于人的情绪变化也更加地敏锐,“是的,他要拿下的不仅仅是外邦之人,还有京中的汪拢真。”
“汪拢真?”李云曦听着这话,她心头念头急转,很快便就反应过来,这人是谁,“你说的可是右相爷汪大人?”
李云曦会知晓这人,便会因为汪拢真有一个儿子,她毕竟是到了适婚年龄,这些年,阿娘和阿爹便就商量着给她找个贴心人,这汪拢真的儿子也在其中,她曾见过人,那人长得很秀气,一身的书卷味,话语间都是轻声细语的,看着倒是一个极为温柔的人。当时阿娘倒是对这个汪大人家的公子很满意,说是这般人,细心耐心,不会吓着她,能够好好同她相处。
但是,阿爹却是很不满意,在阿娘说了之后,便就反驳说这人少了男儿气概,怕是不能保护好她。总之,因着这人,阿娘和阿爹还拌了一次嘴。
“是。”沈恪笑了笑,而后接着道,“这个汪大人,本是前朝遗臣,后来被圣上收拢,圣上觉得此人有大才,也就重用了起来。”
“龙鳞卫便就是在他的麾下。平日里,汪大人倒是极为低调,倒是想不到阿宝竟然会知晓这一位锦衣夜行的汪大人。”
这一位汪拢真能够从前朝遗臣成为圣上的左膀右臂,可以说是极为厉害的人。自然,大抵也是因为他的身份问题,汪拢真平日里为人处世很是低调,半分都不曾引人注意,故而朝堂可谓是人人皆知左相陈亭,却不知还有一位右相汪拢真。
因此揣测到右相汪拢真搅和在这一场阴谋之中的时候,沈恪是讶异的。
李云曦听着沈恪下意识地喊着自己的乳名,她面上显露出一抹甜笑,而后略微羞涩地脱口道:“我本是不知道这一位汪大人的,概因为这汪大人家有一位公子,阿娘......”
这话说到这里,李云曦忽而反应过来,似乎不应该在沈恪面前提及此事,莫不是要对沈恪说,这汪公子是阿娘给她寻的夫婿人选?
李云曦的话虽然没有说完,但是沈恪却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毕竟那一位汪大人家只有一位公子,听闻在汪夫人过世后,汪大人便就不曾续娶,而是独自抚养独子长大。义父也曾暗地里赞许过汪大人对他过世夫人的情深,对于那一位汪公子,义父也说过其他人品性高洁,饱读诗书,是个栋梁之材。
而这么一个青年才俊,自然也就是京中适婚姑娘家的首选目标。太子妃会将汪公子列为李云曦的夫婿人选,沈恪也是能理解的。
只是,理解是一回事,心头的不痛快依旧是浮了上来。
见沈恪面上的笑容淡了下去,李云曦眼中掠过一丝懊恼,她转了话头,道:“这汪大人,你也说他是阿爷的左膀右臂,怎么会搅和进这桩事里?”
沈恪稍稍收敛心神,垂下眼帘,沉吟片刻,又接着道:“人心不足,这一位的心思,谁也说不准,如今这情况,其间也还有不少事说不通。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刘邕与汪拢真之间,定然是有某种瓜葛。”
“总之,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对吧?”李云曦想了一想,擡眸看向沈恪,而后一拍手,好似将事情都理顺了一般,道,“刘邕和汪拢真两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这一次的疫病,与他们都脱不了关系,至于外邦,无论是狄夷还是秦楚,他们都有牵扯。也就是说,这后边一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阴谋。”
“可以这样说。”沈恪笑着应了一声。其实,这事儿确实如李云曦所言的那般简单,但却又不是那般简单,“阿宝不必担心,太子殿下自有决断。”
李云曦闻言,略微沉默,而后她擡眼看向对方,轻声道:“维桢,我......何时能见到阿爹他们?”
沈恪半晌没有接上话,他想了想,还未回话,便就听得屋外有轻微的敲门声传来。
“公子,大人有事相请。”石竹的声音从屋外传了进来。
沈恪的心头涌起些许惊诧,他知道若不是确实有要事,那么定然是不会在这个时候将他请走的。
对于魏景铄的心思,沈恪还是把握得住。他眉头微微一拧,对着李云曦,道:“我先去大哥那里,回头再同你说。”
“嗯,好的。”
沈恪匆匆随同石竹离开。
来到书房的时候,便就看到魏景铄坐在桌案后,眉头紧缩,低眸看着手边的一封书信,听到沈恪入屋的脚步声,他擡起头来,面上展开一抹笑,而后站起身,走了过来,示意沈恪坐下。
“同郡主相处得顺利吗?”魏景铄给沈恪倒了一杯温水,沈恪如今还在服药,喝茶怕会冲淡了药性。
沈恪面上的神情略微一愣,而后眼中闪过一抹暖意,他扯了扯唇,却也不好意思在这个话题上说什么,也就含糊地点了点头,就开口问道:“大哥,寻我可是有什么急事?”
魏景铄端着水杯,抿了一口,垂下眼,好一会儿没有回答,他想了想,而后道:“汪拢真要反了。”
听到这个消息,沈恪正要端水杯的手不由得一顿,他擡眸看向魏景铄,沉声道:“他要反?拿什么身份?”
平王殿下谋反,那毕竟是皇子身份,况且,对方的谋反那也不是明面上硬来的,而是算计了太子殿下以及齐王殿下,又拿下了圣上,这才暂时掌控大局。
便就是如此,平王殿下也不敢直接登上大位。乱臣贼子,可不是谁都能担得起的。
魏景铄面上的神情严肃,他沉吟片刻,站起身来,将桌上的信纸取过,而后递送给沈恪,低声解释道:“苏程玉送了消息来,说是龙鳞卫里有了异动。”
他看着一脸平静的沈恪,接着又将另一份密函递了过去:“丰城有信,说是汪拢真身在今朝,心向前朝。当初前朝覆灭的时候,那一位前朝太子不见踪影,生死不知。这些年,圣上其实暗地里一直都在搜寻那一位的下落。”
魏景铄的眼神微微发冷,他同沈恪的双眼对上,轻轻地道:“听闻,汪拢真知道前朝太子的下落,这一反,便就是拿着这个名号。”
“消息,确定?”沈恪沉着脸,小声回问了一句。
魏景铄长叹一声,他摇了摇头,道:“这消息,不好说。真真假假的,人在京中,咱们也拿不准。”
“只是,”魏景铄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停顿了一下,“刘邕给了消息,说是曾经见过前朝太子在汪拢真那儿。”
沈恪想了想,而后轻声道:“大哥,是不是太子殿下有什么密信?”
魏景铄握紧手中的水杯,他的手是温热的,故而觉得掌心间的杯子很冷,那水好似凉了,冰冷冷的,通过杯壁,渗入他的掌心,他迟疑半天,始终没有回答。
沈恪见着魏景铄这般模样,魏景铄的脸上虽然没有显露出更多的情绪,然而沈恪却还是敏锐地捕捉到魏景铄眼中一闪而逝的不虞与烦躁。
“大哥,”沈恪想了想,他轻声试探着道,“是不是,需要我做什么?”
魏景铄拧着眉头,良久,他叹了一口气,低低地道:“是的,太子,和父亲,都希望你......”
“要你回一趟京都。”
对于太子殿下以及父亲给的这个要求,他的心头涌起一抹不满,沈恪的身体情况,他很清楚,在府中养伤的这段日子里,他同陈先生私下讨论过多次,陈先生是多次叮嘱过,沈恪需要好好休养,沈恪现下看着是恢复得不错,但这都是因为沈恪是习武之人,而且尚还年轻,加上他们是不计代价地使用上了名贵药材,硬生生养起来的。
然而现下这一切都是空中楼阁,长途奔波回去,不说京中如今的情况是危机重重,便是这路途的艰辛,都让魏景铄心头不安。
他转头看向沈恪,沈恪的脸色依旧是苍白的,养了这么一段日子,身形依旧是清瘦的,也不见养起来多少肉。
沈恪脸上的神情一如先前的平静,对于魏景铄出口的这话,并未有任何的情绪波动,他点了点头,道:“好,何时要我启程?”
魏景铄看着沈恪这平淡的神态,他心头涌起一抹心火,似乎有些控制不住情绪,沉着脸道:“你便就半分不推却?”
“大哥,”沈恪扯出一抹浅淡的笑,他伸手将手中的水杯放下,而后正色道,“既然太子殿下和父亲都是这个意思,那便就说明这事儿,非我不可。”
“为臣者,君有令,自当鞠躬尽瘁。为人子,父有令,自当尽心尽力。”
沈恪的话语轻轻淡淡,若不是确实是需要他,想来在这个时候,父亲应当是不会让他回京都的。
魏景铄眼中透出一抹无奈,他长叹一声,也知道沈恪说的在理,只是心中终究是郁郁不安,撇了撇嘴,道:“陈绍楠会同你一起回京。只是,京中......如今也确实是需要你......若是龙鳞卫有异动,那么此刻苏程玉在我们这一群人中,能够信任的,也就只有你了。”
毕竟当初苏程玉走的时候,曾经说过,若是有朝一日,出了事,那么届时他能信任的人便就是沈恪和小郡主。当然小郡主这么一个娇弱的小娘子,便就不在
听着魏景铄的话,沈恪的眉头微皱,似乎京中的情况很是紧张,他心头一沉,虽说之前猜到了汪拢真有问题,但是怎么都想不到有问题的会不仅仅是汪拢真,还有圣上的龙鳞卫。
龙鳞卫是圣上一手培养起来的,汪拢真是后来才接手的,当时汪拢真接手的时候,太子殿下其实是同圣上建议过,最好还是不要将如此重要的位置交予前朝遗臣,只是当时圣上说有人不疑,且前朝覆灭,这汪拢真还是最识时务的。也算是千金买马骨,安了那些投靠他们的前朝遗臣。
太子殿下虽然还想再劝说一番,然而圣上心意已决,况且当时太子殿下同圣上的关系并不融洽,故而也就这么定了下来。
沈恪常年在京中,对于京中的情势把控,比魏景铄更加清晰,对于魏景铄所言的汪拢真谋反一事,他很清楚这事儿若是属实,只怕情况很糟糕。
能够蛰伏这么多年才动手,汪拢真的心机很深。只是不知道那与虎谋皮的平王殿下,现下是否察觉出了汪拢真的反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