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波折 (1)(2 / 2)
回京之事,宜早不宜迟。
“大哥,太子殿下,和父亲,可有说要我何时启程?”
魏景铄擡眸看了一眼沈恪,视线落在沈恪没什么血色的双唇上,他垂下眼,缓缓地道:“三日后吧。陈邵楠会先行一步。你们最后在京城的城郊外驿站汇合。”
“好。”沈恪简单地应了下来,只是不知又想到了什么,便就略微迟疑地道,“这事儿,暂且不要告诉小郡主。等我出发后,便就同小郡主说......”
他想了想,接着道:“便就说,我去父亲那儿了。”
听着沈恪这话,魏景铄眼中的神色略微缓和,随后笑着道:“怎的,是怕你的心上人担忧?”
沈恪面上略有郝色,但也不曾反驳,只是沉声回道:“殿下胆子小,这一路上本就是惊险万分地过来,若是让她知晓我现下回京,怕是要担心地睡不着了。”
“但愿,此次事件尽早了结,也能让殿下尽快回到太子殿下身边。”
“对了,大哥,若是汪拢真谋反的话,到时,只怕太子殿下定是要带兵回京,”沈恪的眉头紧紧皱着,他轻声提醒道,“我怕这边境会有异动,尤其是江城位置特殊,若是秦楚或者狄夷动手......”
魏景铄笑着摆摆手,道:“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对了,大哥,先前和你说的,让你帮忙找找......”
“晓得的,我正在找,近来有了些许线索,你放心,这事儿,我放在心上的,天色也不早了,你且先回去休息。这两日好好歇歇。”
“好。”
魏景铄看着离开的沈恪,心头的烦躁之意油然而生。他起身走回桌案旁,将桌案上一本书压着的信笺抽出,那上头字字句句的催促之意,令他更是觉得反感。
其实,太子殿下与魏朝辉的来信中,所给的意思是尽早出发。魏景铄并不放心沈恪,故而硬生生将出发的时间推后了三天。
果真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喝。魏景铄想着沈恪平日里就是太过乖巧沉默,伤着病着也不肯多说一句,也怪他,怎的就依了沈恪的意思,并未将他的伤势情况如实告知父亲,而如今命令下达,却是骑虎难下了。
然而,魏景铄也知道,如今这情况,父亲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谁让京城里的局势复杂多变,而沈恪恰到时候成了他们最为信任的人,若不是他离不得江城,这京城,他倒是想替了沈恪去。只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该抱怨的事总要让父亲他们知晓......魏景铄取了纸笔,稍一斟酌,便就在信纸上落墨......
至于收到长子让人送来的厚厚的一叠充斥着怨言的信笺之后的魏朝辉该是如何忧心忡忡、辗转难眠,便就不在魏景铄的体恤之中了。
“信芳,你这是怎么了?”陈斯年看着这眼下充斥着青黛之色的魏朝辉,惊诧地问了一句。这些日子,各方递来的消息,确实是纷乱不已,但对于他们来说,这些事儿都是习以为常的事,比之前段时间的狼狈逃窜轻快了许多,但看着魏朝辉这一副模样,似乎是许久没有好生睡过了。
听到陈斯年的声音,魏朝辉略微恍惚的神思被唤醒,他转头看向陈斯年,沉吟片刻,才迟缓地应了一声:“哦,博裕,有什么事吗?”
陈斯年见着魏朝辉这一副模样,不由得心头一紧,伸手拉着魏朝辉往角落里行去,小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那一日,殿下留下你,是嘱咐了什么吗?”
魏朝辉听得陈斯年发问,他的脑海中浮现先前太子殿下小心翼翼的询问......
‘信芳,韫之与维桢,可有婚配?’
‘孤替他们说个亲,可好?’
‘若是有一名极为优秀的女子钟意韫之与维桢,信芳,会不会介意......’
魏朝辉的脑海中不断浮现着太子殿下提着的那个荒唐的建议,他摇了摇头,忽然间,伸手拉住陈斯年的衣袖,开口道:“博裕,我听闻你夫人娘家里有不少品行不错的姑娘,有没有适龄的女子......你看我家那俩儿子,怎样?”
陈斯年不由得一愣,他似乎并不明白魏朝辉这是什么情况?平日里也未曾见魏朝辉着急他家俩儿子的婚配之事,便就是偶尔间他问及,魏朝辉也是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婚姻大事,还需征得两孩子的意见,然而现下这火急火燎的模样,着实是令陈斯年心中的惊诧之意蓬发而起。
“韫之和维桢,自然是人中龙凤,只是现下这种情况,谈婚论嫁似乎有些不大妥当。”陈斯年斟酌了下,缓缓道,“不过,你放心,这事儿,我放在心上,回头让我夫人给韫之和维桢张罗一番。”
魏朝辉注意到陈斯年眼中的惊诧,他赫然回神,勉强收敛心神,脸上露出一抹勉强的笑,点了点头:“多谢博裕了。”
他只是想着,早日将两个孩子的亲事定下,也不至于让人惦念着。
“你这些日子,是在担忧这些吗?怎的,莫不是太子殿下当日留你下来,是为了给韫之和维桢做媒?哈哈哈,殿下忙得很,怎么......”陈斯年对上魏朝辉那沉凝的目光,尴尬地笑了两声,结巴着道,“不、不会吧......真给你俩儿子做媒了?”
魏朝辉脸上的表情不是很好看,似乎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打转,便就开口道:“明旭已经出发了吧?”
“是,明旭出发了。”陈斯年点点头,他面上复上一层浅浅的担忧。京中的情况,他们都知道局势复杂,此时让人回京,可谓是自投罗网。但是汪拢真的消息,是真是假,确实是需要确定,若不然他们挥兵回京,怕是要遭人算计。
平王之事,有过一桩就已经足够了。
听着对方的话,魏朝辉脸上的神情慢慢地凝重了起来,想着昨日收到的长子送来的信件,那厚厚的一叠信纸,白纸黑字上满是不满,以及附在后方的脉案,他的心就不由得提了起来,一股懊恼的情绪翻涌在心头。
若是早知道沈恪的身体情况是如此糟糕,他总也是会推上一推的。再怎么为君分忧,他也还是一名父亲。只是,此时,太子殿下的命令已经下了,而沈恪也已然出发,况且,这一遭回京,也确需沈恪前往,然而......
魏朝辉叹了一口气。
陈斯年见着魏朝辉这一番忧心忡忡的模样,他略一思忖,便就沉声道:“可是维桢那一头有什么事?”
听到陈斯年的问话,魏朝辉想了想,便就从袖中抽出一叠脉案,递给陈斯年,道:“维桢的伤病都还未好。”
“也怪我这做父亲的,实在是太过粗心了。当时想过维桢一路上定然是艰辛的,这伤估摸着不会少,只是那孩子贴心,怎么都不肯说,来信也是遮掩着,怕我担心。我便就没多想。”魏朝辉面上的神情很严肃,眉宇间的自责之意愈发浓郁,“若不是韫之来信,我都还不知道这情况。”
陈斯年低头看着脉案,他虽然不是医者,但是毕竟是常年征战沙场的武将,伤得多了,这药方病案都见得多了,对这些脉案自然也就多少都看得明白些。
这脉案上的情况,着实不是很乐观。起初的药方用得极狠,想来是伤得极重,医者便就秉承着先救命再治病的念头,顾不得药性对身子的冲击,这药便就用得狠了。而后期的药里,用得大多是金贵的大补之物,想来这人身体虚乏得太过,故而才敢如此用药。
但是即便如此,这最近的脉案上的脉象也不是很好。
“这是,维桢的脉案?”陈斯年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魏朝辉点了点头,随后沉声应道:“是呢,你看看,这脉案,几经凶险,其间若是有些许差池,只怕我便是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那孩子也是犟,来信愣是半分不肯透露。他哥先前也不敢多说......这一次啊,韫之也是气我,故而这才将事儿一五一十地都说了个明白......”
陈斯年如今是知道好友为何辗转难眠了,任谁家的孩子是这般情况,都得让人心疼得睡不着。
“明旭的眼神好,平日里也细心,况且,先前维桢还救过明旭,这一路上,明旭会看着点人的。”陈斯年伸手拍了拍魏朝辉的肩膀,安慰着道,“放心,你看着脉案,虽说情况还不是最好的状态,但比之前那风烛残年的脉象已然是好了许多,这......”
陈斯年对上魏朝辉那满是忧色的双眸,停顿了一下,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这话说得也不是多好听,哈哈地掩饰一笑,道:“没事的,维桢那是吉人自有天相。啊,对了,太子殿下给你家孩儿做媒,这是介绍了什么人家的好姑娘?”
魏朝辉沉默半晌,闪烁眼神地避开这个话题,道:“汪拢真是前朝遗臣,若是前朝太子真的在他手中,那么到时他举着前朝的旗帜,怕是又要掀起一阵风波。”
陈斯年无奈地道:“谁也想不到居然这一位汪拢真藏得这么深。我记得当年攻入前朝皇宫时,第一位站出来恭迎圣上的臣子,便就是汪拢真吧?”
“是。也因此,圣上才会如此厚待汪拢真。”魏朝辉的唇角扯出一抹讥讽的笑,低低地道,“也不知道圣上如今是否后悔当初不曾听从太子殿下的建议。”
“如今这消息,若是属实,咱们这起兵倒也更加得合情合理
丽嘉
。”陈斯年沉声道。
魏朝辉叹了一声,轻声道:“若是如此,届时,这京中的百姓怕是又有一番折腾了。”
他们默契地没有提及在宫中的平王殿下以及圣上,或者对于他们来说,这汪拢真谋反,若是能够一举覆灭平王殿下以及圣上,便就更好了。那么已然有了天子之宝的太子殿下便就是天命所归。
太子殿下能够早日登上宝座,对于他们这些谋臣来说,是一件好事。
然而,想着回头宫中的腥风血雨,两人俱都沉默了下来,陈斯年的思绪纷纷,这年头绕来绕去的,忽然又绕到了最先说到的那个话题,他压低声音,问道:“信芳,太子殿下到底是给你说了哪两户姑娘家?”
“......是一位姑娘。”魏朝辉沉着脸回了一句。
“那是说给韫之的,还是维桢的?”
“是给韫之和维桢,说了一位姑娘。”
“啊?”
而在两位老父亲的谈论中的陈邵楠与沈恪正在赶赴京城的路途中......京城里依旧是一片热闹,这般热闹与安宁倒是有些许诡异的违和感。
前些日子的乱象仿佛都成了过眼云烟,转瞬就消散了。尤其是太子殿下的谋反,以及圣上的病重,好似除了在最开始的时候引起了些许风波,而后很快就都平静了下来。
朝野上下都习惯了平王殿下代理国事。朝堂上的那些大臣们,除了最开始会闹着要见圣上,但是在平王殿下拦下了几次之后,便就变得安静了。
及至如今到了秋祭的时候,按着往年风俗,应当是由太子殿下主持大局,可是现下所有人都习以为常地由平王殿下主理。而早早就入了京城的狄夷使者,好似被所有人忽略了,暂且安置再使馆中,平王殿下倒也不曾召见他们。狄夷使者也异常安静地在京中安置,颇有几分游玩闲晃的意味。
“大人,那一伙狄夷人,如今还是在京中逛荡,咱们的人是否需要盯着?”一名皮肤黝黑的男子躬身一礼,低声询问道。
右相汪拢真将手中的书信放下,而后摆了摆手,道:“你们不必跟着了,我让颖儿安排人去盯。”
“是。”
“退下吧。”
看着人离开,汪拢真将目光落在窗边椅子上坐着的一名青年身上,他的眉眼间透出一抹浅淡的柔和感,以及些许淡淡的敬畏。
坐在椅子旁的青年似乎是注意到汪拢真的目光,他放下手中的书,擡起头来,阳光笼罩在他的身上,一身的书卷气息在光晕中显出一抹清贵感。清秀的面容上带着温和的笑,轻声开口道:“父亲,可是有什么吩咐?”
汪拢真站起身来,他从一本书中抽出一封信,走上前去,递送给青年,低声道:“望舒,这是他们送来的誓书,你看看。”
汪承业伸手接过右相递来的书信,不紧不慢地打开,仔细端详着上方的誓书,而后轻笑着道:“挺有意思的。”
听着对方的话,汪拢真也笑了笑,而后道:“望舒,可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汪承业摇了摇头,慢条斯理地道:“没什么特别的想法,这些人都怪有意思的。只是,不知道李晟是否真的会回京?”
汪拢真知道青年在担心什么,他轻笑一声,恭谨地给青年倒了一杯水,低声道:“会的。”
“若是那一枚玉玺未曾丢失,倒也不必出此下策。李康,真是一滩烂泥,扶不上墙。龙鳞卫都交给他用了,却还是出了这般纰漏。”
汪承业低下头,看了一眼手边的心经,而后轻声道:“毕竟不是什么得宠的皇子,眼界与盘算总是短浅了些,怪不得他身上。不过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狄夷,与咱们的协议都定了吗?”汪承业思量了下,便就又晃悠悠地道,“秦楚的话,倒是还可以再接触接触,虽说丰城出了点意外,但人还是可以用得上的。”
汪拢真听着对方的话,赞许地点点头,开口道:“望舒,想得很周到。”
听着汪拢真的话,青年的面容微微侧开,朝着窗外看去,看着窗外盘旋落下的叶子,他低低地道:“父亲,你可后悔......”
“殿下,言重了,老臣当初未能替主上分忧,是老臣无能。”汪拢真拱手一礼,低低地道。
汪承业摇了摇头,低声道:“哪里怪得了你,大抵是命数如此罢了。”
他的视线落回汪拢真身上,而后叹息着道:“况且,若不是我,你又怎么会让自己的亲生儿子怨恨多年?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