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3章 应和(1 / 2)
夜色像浸了蜜的绸缎,把观星舟裹得温温柔柔。舱外的风带着桂花香钻进来,落在小翠抱着的竹楼模型上,檐角的微型铜铃“叮”地响了一声,倒像是灵植圃的“唤友铃”在应和。
阿砚不知从哪儿摸出个陶埙,凑在唇边吹起来。调子不成章法,却带着股野趣,像山涧的水撞在石头上,叮叮咚咚地淌。小翠跟着哼起来,跑调跑到天边,却把林娟的笑意逗了出来。她放下绣了一半的绢帕,从行囊里取出支玉笛,笛声一漫出来,陶埙的野调竟乖乖地跟着绕起了弯,像被牵着的小牛犊。
林欢就着舱内的烛火,把那枝桂花插进青瓷瓶里。花瓣上的露水顺着瓶壁滑下来,滴在阿砚刚擦好的剑鞘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别吹了,”她指尖敲了敲桌板,“来看看我带的东西。”
众人凑过去,见她从锦囊里掏出个巴掌大的木匣子,打开时,里面铺着细绒,躺着枚月牙形的玉片。“这是用流沙星海的‘忆水玉’磨的,”林欢用指尖拂过玉面,“山长说,对着月光照,能映出心里最念的场景。”
阿砚抢着举到窗边,月光立刻淌进玉片里,晃悠悠浮出灵植圃的影子——“记年”草的新叶正顺着我们挖的小沟舒展,沟里的月光水泛着碎银,竹架上的铜铃还在晃,连我们埋在根须旁的紫菀花瓣,都能看见半片粉白的边。
“呀!”小翠把脸贴得极近,“我看见我的小泥人了!就坐在竹楼第二层,手里还举着没捏完的道长泥人呢!”
林娟的指尖轻轻点在玉片上:“你看,咱们挖的小沟,真的像条银河呢。”可不是嘛,月光在沟里弯弯曲曲地流,把“记年”草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像有人在土里藏了串会发光的银线。
林欢把玉片递给我时,上面忽然映出我们几个的影子——阿砚举着陶埙傻乐,小翠抱着竹楼模型打哈欠,林娟低头绣着绢帕,而我的手里,正捏着那颗黑石崖的风化石。原来这忆水玉,连我们此刻的模样都悄悄记下了。
“明年带忆星草种子来,”林娟忽然道,“说不定能让‘记年’草的叶子上长出星斑,到时候对着玉片看,会不会像把星星绣在了草叶上?”
阿砚立刻接话:“那我得把酿酒的陶瓮换成星河砂烧的,坛身刻上星图,酿出来的酒,说不定倒在杯子里能看见北斗七星!”
小翠抱着竹楼模型蹭到林欢身边:“我要给竹楼加个顶楼,铺上微型星砂瓦,夜里能发光的那种!再捏个星砂小人,让它住在顶楼守夜!”
林欢笑着点头,指尖的忆水玉映着她的眉眼:“我会带流沙星海的星土,据说掺在灵植圃的土里,长出的草木会带着星光味。到时候摘片忆星草的叶子嚼,说不定能尝到星星的甜。”
我摸着怀里的风化石,忽然觉得它也该沾点新意思。“黑石崖的雷劫石碎块,我多捡些来,”我说,“敲成碎末混进星土里,让忆星草的根长得更结实,就算遇上风雪,也能牢牢扎在土里等我们。”
陶埙声又响起来,这次阿砚吹得格外认真,调子虽还是野,却多了些盼头,像在给明年的约定谱曲。林娟的玉笛轻轻和着,笛声绕着舱梁打了个转,缠上桂花香,又从窗缝溜出去,往灵植圃的方向飘。
你说,这笛声会不会顺着风,钻进“记年”草的叶缝里?等明年我们回去,拨开草叶时,会不会听见今年的调子,从新抽的嫩芽里冒出来呀?
夜渐深,观星舟的烛火昏昏欲睡。小翠抱着竹楼模型蜷在角落,呼吸轻轻的,嘴角还翘着,许是梦到忆星草发芽了。阿砚把陶埙塞回怀里,枕着重剑打盹,剑穗上的红绸垂下来,正好搭在小翠的发间。林娟将绣帕叠好,压在竹楼模型下,又往青瓷瓶里添了些清水,让桂花能再香久些。
林欢把忆水玉收进木匣,月光从她指缝漏出来,在舱板上拼出朵小小的同心草。我望着那草影,忽然想起灵植圃的土地——此刻,“记年”草的根须该顺着小沟摸到井水了吧?被夜露浸软的紫菀花瓣,该在泥土里悄悄化了吧?还有阿砚刻的字,会不会被蚯蚓当成宝贝,拖去给泥土当书签?
风从窗缝钻进来,桂花香扑了满脸。我打了个哈欠,把风化石放在枕下。说不定,梦里能看见“记年”草的新叶,正顶着露珠,往星土的方向,悄悄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