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竹下私语碧流莹(一)(2 / 2)
之前是和吕安一块来的,吕安在这我还能和他斗嘴笑骂,但是和叔夜就做不到这一点,因为他不喜说话。渐渐地,我习惯把话藏在心里,有什么也懒得说出口了。
两人相处的这些时日,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叔夜喜欢在竹林里弹琴,为什么他的性子如此冷寂。只有他一人时,无人可说话,他也不喜说话,最后养成冷寂的性格。而多了一个我,他似乎也是不愿意说话的,我对着这样的人,自是没了往日的欢腾,慢慢的,变得和他一样,在竹林里弹琴,在竹林里自己跟自己说话。是在心里。
一个人的习惯感染了另一个人,成为两个人的冷寂。我虽已习惯日子过得平波无澜,于冷寂之中自己寻找乐趣,然而总觉得心里极其压抑,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我想,总有一天,我会自己爆发。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两人都属于极度少言的那类人,这餐饭也吃得如同午饭一样,沉默是金,我低着头到处数地上的金子。如果有的话。
吃了饭喝了些酒,两人才开始交谈起来,经过叔夜的介绍我才知道这个等了他一日的人,叫做向秀。叔夜和向秀聊着养生之道,也是听多说少。两人聊着,气氛渐渐热烈起来。
只有友人的到来,叔夜说话才会变多一些,这个发现让我很沮丧,因为叔夜似乎没有把我当成友人。一种寄人篱下的悲念袭向我,灌满我的脑海,我突然不知道,吕安留我在这儿是为什么。当初想是为了我好,然而现在成了困住我的一种折磨。
我突然很想念有吕安在的日子。在吕家我可以任性可以胡闹,在月霞面前我可以悄悄的像女孩子般撒娇,吕安说话偶尔毒舌也是为了我着想。
唉,至少我还有我的琴。取了琴,我又到竹林里,对着自己说话。
今夜的风吹得我昏昏欲睡,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回到信都呢?有些事情可以梦想一番,即使这个梦想很难做到,但还请珍惜已经拥有的,不要为了遥远的梦而放弃最珍贵的现在。我已经从想回到现代变成了想回到信都,这个变化,是不是说明我已经选择放弃,安于现状?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次日用过早饭,叔夜说要去隔壁向秀家里,一去就是一整日,之后接连几日都是如此。
叔夜去了向秀家里,我能听到远远的,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我已经耐不下好奇心,终于在第六日早晨,当叔夜再去向秀家里时,我跟着去了。
当向秀看到叔夜身后跟着一个我,脸色没有不好看,但也算不上热情,琢磨着他是不是当我多余的。我也没期望他能够热情迎接我,毕竟我俩什么关系也不是。
向秀的竹屋外形和叔夜家基本上是一致的,小巧精致。他俩走到竹屋左前方的空地上,开始脱上衫。
脱上衫?我站在一排竹子阴凉处看着他们脱上衫,内心无比惊讶。做什么事情需要脱上衫,只留着中衣?
他俩走到一个打铁炉旁,向秀拉炉边的风箱,叔夜手握铁锤,在大铁墩上用力的锻铁。
灶中的火苗随着强有力的风箱*而节奏跳跃,在劲风的吹奏中在空中升腾。铁器在火中烧得通红,被叔夜手中的铁锤猛力击打,娴熟的反转技巧,铁器渐渐成形,变成锻铁者想要的形状。
铁锤有力的上下挥动,叮叮当当铁器碰撞的声音,两人在高温和猛力中挥汗如雨。一块铁器被放到水槽里,“哧啦”一声伴着阵阵白烟冒在空气里,铁器打好了。
两人热得汗湿了中衣,遇上干脆把中衣一并脱掉,赤膊打起下一块铁。叔夜很高大,平常看似那么文弱,待脱了中衣才能看到他衣衫底下那白皙、结实而有力的肌肉;向秀比叔夜矮上一些,却也有着强壮的肌肉和微微古铜色的肌肤。
两人的身形,平时都隐藏在宽大衣衫里,所以我才没看出来吧?这样富有激情,充满力量的锻铁,我想,也只有男子才会特有这种与女子的柔弱完全不一样的力量与气度。
叔夜在认真的打铁,手臂挥舞,眼里只有敲打的铁器。向秀在一旁拉着风箱,看得认真,眼里映着火光,闪耀别样的光芒。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我似乎看到了什么?为了不打扰他们配合默契、旁若无人的锻铁,我悄悄离开了向秀的家。
事情是不是真如我看到的那样?还是我的错觉?想了许久仍旧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叔夜仍旧每日都到向秀家打铁,开始变成我独自一人在木屋里生活,在竹林里弹琴思考。一个人的日子再无聊我也能自得其乐,可以大声地自对自说话,不需要担心被叔夜听到对他而言奇怪的现代语,不需要担心我的秘密被发现。
结果,晚上弹着琴,累了之后我又在竹林里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