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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4章 夜泊东郭(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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琵琶铜鼓乐,柔风庭前栖。

醉梦室内暖,倚窗沐清凉。

枫桥谁夜泊?酣然入睡耳。

夜雨临?东城......

墨迹未干的诗笺摊于案头,宣纸上“夜雨临·东城”五字,墨痕边缘浮漾着莹润微光,如晨露浸透的苔衣。铜研滴漏间,水珠自兽首铜管垂落,叮咚坠入青瓷盂,其声清透可鉴人影,恰与窗外渐起的雨声叠成二重——

雨丝初时轻若蚕娘吐丝,落瓦无声;转眼绵密,沙沙织就透明罗网,将东城夜色尽笼其中。夏至搁狼毫于海棠笔上,笔锋余墨晕开的痕迹,恰似檐角垂落的雨线,在纸上洇出浅弧。

他扶梨花木窗棂起身,襟间酒气犹自盘绕——方才与韦斌、弘俊在“南洋往事”小酌,铜鼓沉响仍闷震耳膜,若有人轻擂心口;琵琶颤音却被夜风揉碎,携湿凉漫入三楼寓所,凉意贴烫耳尖,恍如霜降指尖当年拂过。

“此风倒比信使更灵。”他望庭前玉兰低语。晚风穿绕枝桠,嫩叶翻卷,叶背绒毛灯下泛银白,似霜降绣荷包时惯折的那道银线。

昔年南亭石凳上,她捏银针穿素绸,银线翻折的弧度,竟与今宵玉兰叶卷曲别无二致。他指腹无意识摩挲窗棂木纹,深一道浅一道,是岁月镌刻的年轮,比心口旧疤更执拗——

三百年前断桥执念,三百年后东城牵念,皆藏于这细密沟壑。风过处,涟漪暗生。窗台文竹叶沾雨低垂,沉甸甸似他凝愁的眉梢。

檐角铜铃忽作清响,非风动,是木槌叩铃舌的脆音,如人夜叩问。夏至披月白长衫下楼,衣摆暗纹荷花隐现——去岁霜降补衣时绣就,针脚细密堪比琴丝。

木门吱呀转启,雨丝乘隙而入,凉意沁颈,宛若她旧日微凉的指尖。

门前立着毓敏,青布旗袍下摆溅星点泥痕,似墨渍落宣纸。湿发垂珠,颗颗坠石阶迸碎,如珍珠零落。

她紧护紫檀漆盒于怀,双臂环箍,指节泛白,恍若守护的不是物件,而是易碎的流光。

“凌先生,墨先生让我送这个来。”她的声音带着喘,额角的碎发粘在汗湿的皮肤上,“说您今晚定要用到的。方才在巷口差点摔了,还好扶住了老槐树,不然这宝贝可就遭了殃——这漆盒边角的螺钿最是娇贵,碰一下都要心疼半天。”她说话时,发梢的水珠顺着下颌线滑落,滴在漆盒的锁扣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倒像琴音里的泛音。

夏至接过漆盒时,指尖触到盒面的温度,竟比怀里的暖炉还要灼人——想来是毓敏一路揣在怀里护着的缘故。盒面上雕着缠枝莲纹样,纹路里还嵌着细碎的螺钿,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像揉碎了的月光。

打开的刹那,一股熟悉的檀香漫出来,不是寻常的线香,是混着松烟墨与樟木的沉郁香气,像三百年前藏在樟木箱底的旧梦。

里面静静躺着半块松烟墨,墨色沉如夜空,边缘带着自然的磨损,倒比刻意打磨的更显温润。这墨是当年他仿东坡法所制,记得那时特意效仿“远突宽笼”之法,选的都是窑顶最清轻的颜料,加了牛皮胶与少量漆,墨质细腻得能在宣纸上晕出绵密的层次。

墨侧刻着的“霜”字已被磨得模糊,边缘却还留着细微的刻痕,那是当年他教霜降刻墨时,她总握不稳刻刀,反复描摹留下的印记——那时她总嘟着嘴说“这墨太硬”,却还是固执地要亲手刻上名字,刻坏了三块墨才成了这半块,最后还赌气似的在刻痕旁画了个小小的荷花,如今那花瓣已快被磨平,只留个浅浅的轮廓。

毓敏还在絮絮说着墨云疏在书画社整理旧物时如何发现这墨块:“墨先生说这墨埋在樟木箱底,上面还压着本《秋渡词话》,书页都粘在一块儿了,费了好大劲才分开,那书里还夹着您当年写给凌霜姑娘的诗笺草稿呢。”夏至却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混着渐密的雨声,像极了铜鼓在远处擂动,每一声都敲在心上最软的地方。

回到楼上时,雨已下得热闹起来。檐下的雨帘垂得笔直,像挂着匹透明的绸缎,风一吹便轻轻摆动,将雨珠洒在窗纱上,洇出星星点点的湿痕,倒像霜降绣的碎花白。

他将墨块搁在端石研台上,研台侧面刻着的“霜夏共生”四字已被磨得浅淡,却依旧能辨认出笔锋的温柔。正要往研台里加些清水,忽闻隔壁传来琵琶声。

那琴声初时还带着几分生涩,像春燕初啼,试探着触碰夜色,指尖在弦上偶有迟疑,倒比流畅的旋律更添几分意趣;渐渐便流畅起来,高音如珠落玉盘,在雨幕中滚出清脆的弧,每一颗都像沾了水汽,落地时还带着余韵;低音似私语呢喃,缠缠绵绵绕着灯影打转,竟与记忆里霜降在南亭抚过的《雨霖铃》有七分相似。

夏至挑开窗纱一角望去,隔壁阳台上立着个穿月白旗袍的女子,侧脸在路灯下泛着柔和的光,发间别着支碧玉簪,簪头的珍珠沾了雨珠,像含着泪的眼。

正是下午在书画社见过的柳梦璃,她怀里抱着的琵琶是老红木所制,琴身上的包浆温润得能映出人影,想来是有些年头的旧物,琴头还缠着半圈褪色的红绸,不知藏着多少故事。

“柳小姐倒是好兴致。”他扬声笑道,雨声恰好在此刻轻了些,像懂事的听众悄然噤声,将话音送得不远不近,既不打扰琴声,又能让她听清。

柳梦璃回过头时,指尖的琵琶弦轻轻一颤,弹出个错音,像心跳漏了半拍,那声轻响混在雨声里,竟有种说不出的动人。

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鬓发,发梢的水珠落在旗袍领口,洇出小小的湿痕,像落在雪地上的墨点。

笑意清浅如荷,在灯光下漾开:“夏先生也未眠?这雨声配琵琶,倒比平日里添了几分韵味。方才弹到《雨霖铃》的‘骤雨初歇’,恰好窗外雨势转急,倒像天在为我伴奏。”

她指尖一转,琴弦在指下流转,琴声陡然拔高,像白鹭掠过水面,翅尖划破雨幕;竟与远处酒吧传来的铜鼓声合在了一处,一柔一刚,像极了水墨在宣纸上交融,浓淡相宜,又像当年他与霜降一抚琴一研墨时的默契。

正听得入神,书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在铺满宣纸的桌面上轻轻跳动,屏幕上跳动着“霜降”二字,像一束突然亮起的光,刺破了雨夜的朦胧。

夏至指尖顿了顿,竟有些不敢接——自南浦别后,这号码已沉寂了半载,如同被秋雨打落的残荷,他以为再也等不到绽放的时刻。

多少次午夜梦回,他都想拨通这个号码,指尖悬在屏幕上方,却终究怕惊扰了沉睡的过往,怕听到的只是冰冷的忙音。

手机震动得愈发急切,像在催促他抓住这转瞬即逝的契机。

“喂?”他的声音竟有些发哑,像被砂纸磨过的琴弦,连自己都觉出几分陌生,喉间的酒气混着紧张,酿出一种酸涩的滋味。

那边传来的却不是霜降的声音,而是晏婷带着哭腔的絮语,混着嘈杂的雨声与脚步声,背景里还有救护车鸣笛的余音:“凌先生,霜姐她……她在东城医院里,高烧不退,刚才还说胡话,嘴里一直念着你的名字,说什么‘墨还没研好’‘琴音错了’……医生说她是积劳成疾,加上淋雨受了寒,情况有点不好……”

话音未落,便是一阵急促的喘息,想来是在雨中奔跑,每一步都踩在积水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裤脚。

夏至抓起外套就往外冲,砚台上的墨汁还在晕开,将那“霜”字浸得愈发清晰,像一滴不会干涸的泪,在端石上晕出细密的纹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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