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癫（2 / 2）

“幸好陛下没有将其册封为后，这样的女子如何能做国母？”

礼部尚书本来也是义愤填膺，听到最后一句，暗地里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他心想：陛下哪里是不想册封云妃为后，那凤印早早就被取走了，到现在都没有册后的消息，约莫是云妃不想吧？

他再一联想封妃礼的规制，心里愈发肯定，就更加不敢随声附和了。

李言官性情最是冲动，拼的一身浑然不怕死的气性，捏紧玉笏时目眦欲裂，大声道：“讽议左右，以匡人君是我等言官的职责，陛下如今为一妇人，竟然将百官置于金銮殿上而不顾，我一定要去阻止，便是死谏殒身不恤亦在所不惜！”

“诸位同僚可有愿意相随者，来日青史留名，我等必定是贤臣楷模，流芳百世！”

他这话说得慷慨激昂，鼓捣得一群怒火中烧的臣子点头如捣蒜，气呼呼地便要往皇宫大内走，许多宫人因着不明所以，被吓得拦都拦不住。

“完了完了，这下子陛下想不杀人泄愤都不行了！”小太监哭丧着脸道。

按照祖制，臣子无诏不得入大内，更不得入后宫，所以官员们只敢冲到御书房，这种平素用以私下议事的地方去闹，毕竟大家只想青史留名以泄恼怒，不想被打成谋逆的乱臣贼子。

带头的李言官原本有些悬心，害怕君王的雷霆之怒，可一看他此刻也算是一呼百应，若是陛下当真因此自省，不仅能够青史留芳，还能加重朝中的分量，心里头那点畏惧后怕又被驱散了。

“便是先帝为了先皇后色令智昏，也可唯恐群臣参奏，陛下必定会低头的。”李言官暗笑道。

可谁承想，他率领百官才到了御书房门口，御前侍奉的青白公公立即上前，挤眉弄眼地劝他们回去，嘴里还说着什么别生事之类的。

“公公这是何意，我等皆为人臣子，劝谏君王实属本分，而今陛下为一妇人这般糊涂，自然是要站出来谏言！”

“就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等可不是那碌碌无为的蠹虫！”

“云妃早年做女官时，各种规制就远超祖制，已属非常僭越奢侈，而今又诱得陛下不再早朝，当真是祸国妖妃！”

“有此等妖妃在，大雍只怕永无安宁之日……”

官员们你一言我一语，浑然无视青白越来越没有血色的面孔，挺着胸膛义愤填膺后，悉数跪在了御书房外，乌泱泱一团的，看着倒颇有气势。

而青白等其他知道内情的宫人，吓得在旁边直跳脚，真恨不得冲上去堵住他们的嘴。

关雎宫内，祁钰仍旧抱着沈云鸾不撒手，他眉眼好似覆了层霜雪，神情灰败又颓唐，当丽姑姑进来时，目光犹如冻结般，只低眸看着怀里的人。

她已经躺在他怀里近一个时辰，许许多多的太医轮番进来诊治，私下里交头接耳的，都说是突然暴毙，因着人已经没了，脉象气息也全无，故而诊不出个所以然来，可对着陛下仍旧不敢说真话。

丽姑姑有心想劝，却不知从何说起，她看着祁钰的神情，觉得当年先皇抱住先皇后的遗体时，也不曾露出这样痛彻骨髓的眼神。

好似人已行至穷途，肝心若裂，又有万箭穿心。

“姑姑……要不你来喊一喊，说不定她能醒呢？”祁钰忽然道，嗓音透着失落与无助，又说：“朕已经低声呼唤了她许久，可她似乎仍旧在生气，她不肯理朕呢。”

“陛下……”丽姑姑含泪道，想要开口，却又忍不住悲从中来，捂着嘴呜咽。

“姑姑，到底……为什么要这样惩罚朕，朕分明已经知错了，难道连个改过自新的机会，都不肯施舍吗？”祁钰又道。

丽姑姑眼眶泛酸，她是看着祁钰长大的，几时见过他这样失魂落魄的神情？

万人之上的九五之尊，竟然用了施舍这个词，她这才知道，原来这看似孤高自许的帝王，在爱里竟然如此卑微吗？

而这时，青白被众臣子闹得头疼欲裂，实在是顾全不了那么多，连滚带爬地跪到了关雎宫外，瑟缩着道：t“陛下……今日罢朝，群臣对云妃娘娘殁……病了的事情议论纷纷，悉数跪在了御书房外，等着见陛下以谏言……”

丽姑姑心道不妙，忍不住擡眸望去，这一眼她的心也寒到了极点。

只见祁钰眼底微微猩红，神情平静中透着狰狞，脸紧紧贴在怀里人的侧颜处，小心翼翼地摩挲着，好似哄着掌上明珠。

他突然笑了一下，语气癫狂又快乐。

“既如此，那便让他们跪着，一直跪到她醒过来为止。”

说完，祁钰又低眸，吻了吻身下人的眉心，语气复又温柔起来。

“你看，要是再吓唬朕，朕就让他们陪葬。”

怀里人没有回答，安静地像是蒸发了的空气。

祁钰又难以遏制地哽咽一下，强行遏抑住什么般，泛红着眼，笑得好似疯子一般。

“要是你还不解气，朕也去陪葬，好不好？”他轻声叮咛道，眉眼是满足与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