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形吊影（2 / 2）

两人目光交接，帝鸿面上笑意渐收：“你师尊推断你回了虚妄海，按时间过几日该到了。既如此，拿你师尊的头颅来见我，”他顿了顿，淡道，“就当是，你的诚意。”

他飘然而去。

阿西呆站着原地，消化着这巨大的信息量。

视线缓缓凝望去，赫连铖半截袖子已被血浸得湿透，他只扫了一眼，似乎没有放在心上，冷淡地收刀归鞘，也看了过来。

这边的人他用不惯，所以将阿西叫来。

既然他都听到，赫连铖不用多说，也不想解释。

他示意阿西跟上，便迈步走向议事厅，阿西望着那有些孤决的背影，忽然沉重得挪不动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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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令在前，一连几日，都没人敢踏足这座死气沉沉的孤殿。唯有一名面冷的女侍照顾起居，既是照顾也是监视。

云遥在她眼皮子底下尝试过无数的办法，爬窗，穿房顶，挖地道，再离谱的她都想了，可这整座厅殿就如一座巨大的铁笼，没有办法从内突破。更何况，她已是一个身无术法的普通人。

她只能看着窗外的光暗下又亮起，告诉她一天又这样过去了。

她想见赫连铖，话被递到墨殿府，得来的回复也只是两个字“不见。”外加一句冷淡的：“不许她踏出殿门一步。”

话传回无涯殿，云遥听完，呆呆地靠在门边。

他在忙什么呢，忙着攻打仙门？这猜测令她不安又无力。

渐渐的，女侍传回的信就变成了固定的三句话。

夫人吃得不多，夫人睡得不久，夫人在发呆。

在日复一日的等待里，她无法遏制地胡思乱想，重重情绪将她包围撕扯，她的幻听变得有些严重了，有时缩在床上会听见开门声，可看过去时什么动静都没有。

渐渐的，女侍传回的信又变成。

夫人不想吃，夫人睡不好，夫人在发呆。

她以为过去很久很久，可问女侍，实则才不过六日。

六日，真是度日如年。

她手心仍旧空空如也，也还是时常感到乏累，血液流得很慢，有时甚至能摸到脉络中堵塞的尖锐硬物。

这就是赫连铖放在她体内的东西吗，让她变成一个术法无用之人的东西？

六日了，哥哥......在做什么呢，知道她在虚妄海吗。抱歉，真的对不起，那日的口不择言，她很想道歉的。

云遥在宽大的床榻上缩成一个小点，又听见了门开的声音，可能是幻觉罢，她没有动弹。

但这次好像不是，有双腿停在了塌前。

她擡眼看过去，冷不丁被带进一个怀抱。赫连铖身上有股浓冽的铁锈味，他心情好像很差，就这么抱着她，靠在她颈窝，深深嗅了一口让他心安的气息。

云遥心中一惊，有些害怕他说话，害怕他开口的是，都结束了。

而他没有开口，就只是安静地抱着。

她微微发颤，闭上眼：“我想回——”

腰间的手骤然收紧，他的眼神犹如死水沉潭，她的声音咽了回去，睫毛慢慢垂下来。

可少顷，她还是决心要说，至少好好谈一谈，于是踌躇着开口：“师兄，我——”

他却已起身，眼帘微低，那张冷淡的脸上没有表情，他回避所有的问题。

目光在这双失落的眼睛上短暂停留片刻，他似乎松动一丝，俯身在她脸上轻轻一吻，低声哄道：“下次来，再带你出去走走。”

温情转瞬即逝，那扇门再度合上。

云遥看了半晌，安静落寞地独自缩回被中。

天时诡谲多变，又过一夜，暴雨瓢泼，雷声轰鸣。数道惨白的闪电劈下，映得殿后那片浅林阴森无比。

女侍紧闭木窗，小心打量着纱帐中的姑娘，忧她害怕，轻声试探道：“夫人？”

无人应答，女侍望了望，将室内的隔音罩又加固了一层。

忽然一道惊雷乍响，原先闭好的窗子被狂风撞开，砸在墙壁上哐哐大震，雨水哗哗飘进，女侍忙去关窗，又是一道巨雷。

殿中的火烛蓦然熄灭，一片黑暗中，惊醒的云遥背上湿汗一片。

她无声无息拉下被褥，窗边一道黑影被划过的雷电映亮。

而女侍，就软绵绵倒在墙边。

声音卡在喉咙里，那影子见她醒来，忙压声道：“嘘！云姑娘，是我，阿西。”

她心里一颤：“阿西.......？”

阿西很有分寸地背对着站在纱帘外，云遥迅速套好衣服掀开帘帐，阿西闻声上前，脚步却是一愣，像是没认出来她一般。

“阿西，你……是来帮我？”

他很快回神：“云姑娘，时间不多，长话短说，”他低声递来一面铜镜，“少主在你体内放置了封脉金针，可用这法镜取出，用法是——”

猝不及防一声巨响，门骤然间被狠狠砸开。

殿外风雨交加，来人身上湿淋一片，手中提着的食盒却干爽洁净。

风顺着大开的门在殿内狂窜，将所有的布帘刮得呼呼直响。

高大的身影久久伫立，尽管看不见他的神情，却也能感受到那汹涌的怒意。

比这雷霆雨夜更加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