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斩‘神’（2 / 2）
“深渊回响”计划，以一种近乎悲壮的效率，全速启动。
“昆仑之心”零号空间研究实验室化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融合了理论物理、引力工程、维度技术和恒星天体物理的超级研究枢纽。来自地球、星盟、黑塔帝国的顶尖科学家和工程师，在零号空间实验室绝对保密的前提下，通过虚拟接入的方式，加入到这个疯狂的项目中。
李艳团队面临的第一个巨大挑战，是设计能够在红巨星内部极端环境下（高温、高压、强辐射、复杂对流）稳定工作的“临界弦”共振发生器。常规材料瞬间就会化为等离子体。
“我们需要一种……能够暂时‘欺骗’或者说‘顺应’恒星内部物理规则的介质。”李艳盯着屏幕上不断闪烁失效的设计方案，眉头紧锁。
星盟的能量文明专家“光语者”伊克斯提供了一个思路：“或许……可以利用能量文明对等离子体控制的专长。
我们不使用实体结构，而是构建一个纯粹由高密度能量场构成的、动态稳定的‘能量谐振腔’？利用红巨星本身的能量流，来维持这个谐振腔的存在？”
黑塔帝国的托雷斯院士则从材料学角度提出：“帝国有一种基于强相互作用力原理设计的‘简并态材料’，可以在极端条件下保持结构稳定。
虽然无法长期承受恒星核心环境，但如果是短时间、一次性的任务……或许可以支撑到共振完成。”
地球团队则负责核心的“临界弦”编码和共振算法。
王海峰带领的理论组几乎不眠不休，在“枢机”提供的超强算力支持下，对海量的引力波数据、“临界弦”背景噪声以及红巨星内部模型进行关联分析，寻找那个理论上存在的、能够有效放大引力效应的“共振频率窗口”。
这是一场与时间的赛跑，也是一场与物理法则的豪赌。
在“彼岸”基地，同样进行着争分夺命的准备工作。周擎大校亲自坐镇指挥，基地进入最高战时状态。
所有非必要人员开始向相对安全的殖民星球疏散，但同时，一支由最优秀的工程师和物理学家组成的“敢死队”，开始逆向进入红巨星轨道上的能源站，甚至乘坐特制的耐高温探测器，深入靠近恒星最外层大气层，安装和调试由三大文明联合设计、通过“归途之光”通道紧急运送过来的特殊设备。
巨大的能量导管被重新铺设，复杂的能量聚焦阵列在红巨星轨道上展开，如同给垂暮的恒星戴上了一个巨大的、散发着科技光芒的金属环。
与此同时，在主战场，三大“堡垒”的护盾能量依旧在持续下降。“灭虫”舰队的攻击愈发狂暴，仿佛感知到了某种潜在的危险，急于在变故发生前碾碎目标。
“家园”堡垒护盾的能量读数，已经跌破了百分之五十的警戒线。护盾表面被持续攻击的区域，暗金色的光芒已经变得有些黯淡，能量涟漪的波动也显得有些滞涩。
毁灭使者-7看着战术屏幕上那三个依旧顽强存在的“龟壳”，幽绿的火焰中闪过一丝烦躁。这些低维虫子的韧性，超出了他的预估。
“不能再拖了！”他的意念中充满了暴虐，“启动‘协同湮灭矩阵’！所有‘骸骨方舟’，同步频率，目标——左侧堡垒护盾同一点！一次性，给我撕开它！”
数十艘“骸骨方舟”主舰的颅骨状舰首，幽绿火焰以前所未有的强度凝聚，并且开始同步闪烁，仿佛无数颗死亡之心在同一频率下搏动。一股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即使隔着厚重的“堡垒”护盾，也让内部的防御人员感到了灵魂层面的战栗。
“检测到超高能级协同能量聚集！敌方即将发动总攻！”传感器官的警告声带着绝望的颤音。
“磐石”要塞指挥中心，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奥古斯都皇帝猛地站起身，皇袍无风自动：“命令‘永恒黑塔’所有要塞炮，超载充能！瞄准敌方舰队核心，进行拦截射击！哪怕能干扰他们一秒也好！”
奥罗拉议长的意念急促传来：“星盟灵能屏障最大功率输出！尝试干扰其能量同步！”
孔方佳死死盯着主屏幕，看着那代表毁灭性能量聚集的曲线以恐怖的速度攀升。他的心脏在胸腔内沉重地跳动，但他知道，此刻绝不能慌乱。
“命令‘家园’堡垒，所有后备能源，全部注入护盾！放弃其他区域防御，集中能量加固遭受攻击点！”他的声音冷冽如冰，“同时……通知‘昆仑之心’和‘彼岸’基地……”
他的目光投向遥远的星空，仿佛穿透了无尽的虚空，看到了那颗即将扮演终极角色的红巨星。
“‘深渊回响’计划……提前启动！目标坐标，锁定敌方舰队集结区域！倒计时……三十秒！”
最后的赌局，开始了。
在仙女座星系，“彼岸”基地，红巨星轨道控制中心。
周擎大校站在巨大的观测舷窗前，窗外是那颗占据了大半个视野的、暗红色的、表面翻腾着巨大日珥的垂死恒星。他的身影在恒星的光芒映照下，显得格外孤独而坚定。
控制室内，所有留守的“敢死队”成员各就各位，脸上带着视死如归的平静。复杂的控制台上，无数指示灯疯狂闪烁，能量读数的咆哮声几乎要撕裂耳膜。
“所有单元报告状态！”周擎的声音通过内部通讯系统传达到每一个角落。
“能量聚焦阵列，在线！输出功率百分之九十八！”
“简并态谐振腔锚点，稳定！深度确认！”
“临界弦共振编码，加载完毕！频率锁定！”
“归途之光’通道，超载模式开启！维度坐标同步完成！”
一项项准备就绪的报告传来。周擎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片奋斗了多年的星域牢牢刻印在灵魂深处。他抬起手，按下了控制台中央那个被透明防护罩覆盖的、闪烁着刺目红光的按钮。
防护罩升起。他的手指，稳稳地按在了那个标志着最终执行的触控屏上。
“为了地球。”
他低声说了一句，然后提高了音量，用尽全身力气吼道：
“‘深渊回响’……发射！”
刹那间，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景象发生了。
轨道上的金属环爆发出堪比超新星的炽烈光芒！庞大的能量如同决堤的洪流，被强行注入红巨星内部预设的“能量谐振腔”中。
红巨星那原本暗红色的表面，猛地亮起无数个刺目的白色光斑，仿佛恒星内部被点燃了无数颗炸弹！整个恒星的体积开始剧烈地、不自然地膨胀和收缩，表面的对流层被彻底搅乱，巨大的日珥被狂暴地抛射向宇宙空间！
在恒星的核心深处，那由简并态材料构成的锚点，在承受了远超设计极限的能量冲击后，开始寸寸碎裂。但就在它们彻底崩溃前，成功地将那段蕴含着特定“临界弦”共振编码的能量波动，如同最精准的音叉，注入了恒星那狂暴的能量海洋之中！
通过“归途之光”通道构建的、跨越了二百五十万光年的无形“桥梁”，这股被恒星能量放大和调制的、独特的引力-临界弦混合波动，被精准地“聚焦”和“投射”，如同一条无形的、扭曲时空的触手，瞬间抵达了银河系中央，那片“灭虫”舰队集结的区域！
银河系中央，黑洞事件视界外侧。
毁灭使者-7正准备下达最终齐射的命令，突然，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甚至超越了他高维本质感知的剧烈心悸，毫无征兆地袭来！
并非能量攻击，也非精神冲击，而是一种……仿佛整个宇宙的根基都在颤抖的、源自规则层面的剧烈扰动！
他惊恐地“看”到，舰队周围的星空背景，那些原本稳定的星光，开始发生诡异的、大幅度的扭曲和偏移！空间本身，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荡漾起肉眼可见的、巨大的“涟漪”！
更可怕的是，那原本就被黑洞引力扭曲的时空结构，此刻变得更加狂暴和不稳定！一些体积较小的“傀儡火种”战舰，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突然增强的、方向混乱的引力潮汐瞬间撕裂、压碎，化作宇宙尘埃！
“怎么回事？！是黑洞活动异常吗？！”逻辑节点-12那冰冷的光球本体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带着尖锐警报的意念波动，
“不！不是黑洞本身！是……是时空结构被外部力量强行调制了！引力常数……引力常数在局部区域发生了波动！”
“是那些虫子！他们做了什么？！”生命归档者-3那黏腻的意念中充满了惊恐和贪婪，“这种力量……这种直接扰动宇宙基本力的手段……”
毁灭使者-7试图稳住舰队阵型，但那无处不在、且不断变化的引力扰动，让庞大的“骸骨方舟”都如同暴风雨中的小舟，难以保持稳定。
协同湮灭矩阵的能量同步被彻底打断，舰首凝聚的幽绿光芒开始明灭不定，反噬的能量甚至在舰体内部引发了爆炸！
就在这极度的混乱中，那场人为制造的“引力海啸”达到了顶峰！
在“灭虫”舰队集群的核心区域，空间被极度压缩，然后猛地向外“弹开”！一股无形的、却拥有着撕碎星辰力量的引力冲击波，以超越光速的速度，向四周迅猛扩散！
首当其冲的几艘“骸骨方舟”，其强大的规则护盾在纯粹的、被放大的引力撕扯下，如同纸糊般破碎！
巨大的舰体被无形的力量拧成麻花状，然后被强行拉长、撕裂，内部的能量核心发生了连锁殉爆，化作一团团短暂而凄厉的烟花！
更多的次级战舰则在引力冲击波中被抛飞、碰撞、解体。原本严整的“灭虫”舰队阵列，瞬间陷入了一片无法形容的混乱和毁灭之中！
“不——！”毁灭使者-7发出了绝望而疯狂的意念咆哮，他那降维实体的结构，在这宇宙尺度的力量面前，也显得如此脆弱。他感受到自身的存在正在被这股狂暴的引力撕扯、分解……
“磐石”要塞指挥中心，主屏幕上代表“灭虫”舰队的红色光点集群，如同被投入沸油的冰块，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大片大片地黯淡、消失。原本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为之一空！
成功了！“深渊回响”计划，成功了！
指挥中心内爆发出劫后余生的、震耳欲聋的欢呼！军官们相拥而泣，奥古斯都皇帝重重地坐回皇座，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复杂表情，奥罗拉议长的投影也散发出柔和而欣慰的光芒。
然而，孔方佳却没有欢呼。他依旧死死地盯着屏幕，盯着那片依旧在剧烈扰动的银河中央区域，以及……那条连接着仙女座星系的、“归途之光”通道的标识。
通道的标识，在计划完成的瞬间，由稳定的蓝色，变成了刺目的红色，然后……彻底熄灭了。
通讯频道里，传来“昆仑之心”监测员带着哭腔的报告：“报告……‘归途之光’通道……信号中断……‘彼岸’基地……失去联系……”
欢呼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周擎大校和他率领的“深渊远征军”部分舰队，以及那颗被作为能量源的红巨星……很可能已经一同湮灭在了那片遥远的星域。
孔方佳缓缓闭上了眼睛，身姿依旧挺拔，但一种深沉的、难以言喻的悲伤，如同宇宙背景辐射般，无声地弥漫在他周围。
他们赢了，赢得了喘息之机，重创了不可一世的敌人。
但破晓斩神的到来，代价何其沉重。
他睁开眼，目光再次变得锐利而坚定，望向主屏幕上那片逐渐恢复平静，但已满目疮痍的星空。
“立即和仙女座星系的其他殖民星联系，让他们派出侦察舰船，前往彼岸基地，查看情况，并立即汇报！”
战争，还远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