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梨花白雪（十三）（1 / 2）
第191章梨花白雪（十三）
朝晖照破浓雾,撩起莲池水面的涟漪，在水面静静流淌。
青鸦在池边停下，看到几个侍女，这里不是府中下人能随意进出的地方,但青鸦认得她们。昨夜服侍秦雀休息的就是她们几个。
几个侍女怯生生地看着青鸦,瞬间跪倒在地，“青鸦大人饶命！”
青鸦眉梢往下压了压,“起来吧,管好自己的嘴。”
若是秦雀想来,没人敢拦她。换做平日，这几个侍女若敢私闯，还没走到这里已经命丧黄泉了。
侍女们如蒙大赦,赶紧退到一边。
青鸦看向池中央伸出手掌心朝着池面,只一瞬间整个人就化作一团黑雾融入水中消失不见。
黑暗将她吞没，平静的莲池表面将这片天与地分割成两个部分。
清新的晨风吹不进来,黑暗里满是血腥得令人作呕的味道，伴随着无数道怒声斥责和疯狂的嘶喊。
黑雾缠绕汇聚,青鸦重新化形。猩红的火把跳动着,落在她眼中。
她收回目光,拿出一张青色的符纸贴在衣襟内侧，才迈步走进去。
偌大的牢笼四面八方全被粗壮的树木根系缠绕包围,这些黑色的根系交错纠缠扎入地下，蔓延到四壁看不到开始,也看不到结束。
数百鸦卫在牢笼之间来回穿梭，从地上血腥泥污的水潭踏过去,看到青鸦皆是恭敬行礼，
“青鸦大人！”
青鸦点头看见远处熊熊燃烧的火焰透出的侧影,一个鸦卫上前递出几块刚炼好的白玉，“大人您瞧，这是加急杀了一百只妖炼出来的。”
“嗯。”
给了玉鸦卫才十分为难地道：“还有，夫人来了。”
青鸦拿着白玉检查了一下，确认是三十九块：“来了便来了，她也不是第一次来，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她顿了顿，擡头，“她是为难你们了？”
鸦卫哭丧着脸，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是……夫人非要割了那只鱼妖的鳍，我们……不敢劝，我正打发其他兄弟藏刀呢，幸好您来了！”
“另一个呢？”
鸦卫垂眉讪讪，“还活着，前几日就被夫人折磨过了……”
青鸦叹气，有些疲惫，“我知道了。”
鸦卫带路，两人一前一后到了关押众妖的地方，几百个大大小小的牢笼里都关押着妖怪，最下层的牢笼紧紧扎在树木的根系中，泡在清澈的水中，牢中的水完全没有沾染一丝血腥脏污，始终澄澈。
上方不停冲撞牢笼的花妖已经头破血流，血液顺着笼子流淌进水里奇异的被稀释干净，一点没被污染。
“呸！青鸦大贱人……人族的走狗！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一口血痰越过牢笼落在青鸦肩头，她擡头看了一眼往日红润活泼的小花妖。
此刻花妖已经被折磨得瘦骨嶙峋，脖子上爬满了花茎的脉络，脸上全是溃烂的伤口，显得可怖又可怜。
青鸦没有生气，擡手一拂，肩上干净如初，她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后方传来嘭的一声响，花妖瞬间从笼子里摔入水牢中，清澈的水淹没花妖的腿，水沸腾一般冒出阵阵白烟，顷刻之间花妖纤细的小腿的血肉一点点腐蚀！
“啊——”
花妖爆发出尖锐的痛呼！
“贱人！青鸦……你残害同类，为虎作伥！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没喊几句，花妖已经痛得失去意识，再无反抗的能力，几个鸦卫检查好自己身上的青色符纸才迈步进去，几人熟练得把花妖背对朝外绑在十字桩上，亮起刀锋朝着她的背脊用力劈了下去，不出一刻血淋淋的脊骨被挑出来，等花妖被放下肉身被地上的水腐蚀成一堆白骨。
鸦卫见怪不怪，捞出白骨朝着这里火光最旺处而去。
水牢中的水再次恢复澄净的状态，仿佛刚才一切都是他们的幻觉。
青鸦垂下眼睫，踏着岸上的血水走到了最尽头，那间最大的牢笼前。
牢笼前已经站了一群人，十几个鸦卫围绕在一个清贵妇人身后，鸦雀无声。
这间牢房牢门大开，关的是一只身着红衣的俊美的鱼妖，他四肢被锁链锁着，一对铁钩穿过他的琵琶骨挂在牢房中央，不断有新鲜的血顺着他的衣衫落下，滴在下方的水中，发出刺啦一声，再不见一丝踪迹。
“夫人。”
秦雀听到青鸦来，没开口问刀的事，也没感到意外，平静地好像就是在等她一般，
“青鸦，你觉得这只鱼妖只有威胁镜尘这个用处吗？”
秦雀探手，横焰胸口漫出红色的裂纹，他虚弱地擡头，一个白色小笼在他心脏那一处亮起。
“其实你也清楚，还有画引吧。”
“画引最后一次找你，不就是为了缚灵笼吗？”
秦雀看向横焰，“缚灵笼在他身上，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青鸦没有回答她的话，默默垂下头，所答非所问，“夫人，缚灵笼不能动，这只鱼妖若死了，整个尹家就没有底牌了。”
横焰是用来牵制镜尘的，是尹隆压在手心的底牌，不到万不得已横焰不能死。
秦雀掀起眼睫，一双眸子看不出一丝情绪，她漫不经心勾起唇角，“青鸦，你真是一条忠心的好狗。我原以为，画引在你心里才是重要的。”
青鸦声音没有起伏，“夫人，此刻不能冲动行事。还是要听家主的。”
“等，等，等，”秦雀沉默了一会儿，淡淡道：“何必呢？根本不值得。”
“你在等尹隆放你们自由？”秦雀问道，“听闻昨日，你一回来就冲着这里来，我以为你开窍了，是冲着缚灵笼来的。”
青鸦埋头不语。
秦雀擡手抚摸着树桩，看见封印在里面一只只漂亮的，白色的鸟。
“你当他手中的刀，为他杀再多的妖也改变不了一件事。”
“你我始终是妖。”
秦雀眼底淡淡的没有一丝波澜，语气虚浮，一字一顿清晰地道：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不会真心待你们的。”
说完她死气沉沉的目光波动了一瞬，擡手指尖没出一缕白光，快准狠飞向横焰耳后。
横焰痛苦地蹙眉，发出一声闷哼。
“啪！”
那扇鲜红如同岩浆的鱼鳍染着血，掉落在横焰脚边。
本就虚弱不堪的横焰，嘴唇已经干裂，没有多大的动作。
“夫人！”青鸦厉声阻止。
“一个鳍而已，他死不了。”秦雀不在意道：“他只说不能放走这条鱼，没说不准做其他的事吧？”
青鸦攥紧手指，“是。”
尹隆只会对秦雀百依百顺，
此刻横焰旁边，被符纸定住像只绿色风筝，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好肉的瘦弱女子缓缓苏醒，瞳仁一瞬间放大，一眼就看到横焰被血染红的侧脸。
“咣当——咣当——”
绑住她身体的铁链随着她挣扎的动作晃荡起来，她的身体不停砸在她背后的树桩上，背部已经发出黏腻的声响，皮肉全被撞破了。分明多日没有进食，女子还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发狠地往前。
“小鱼！”焦娘手指深深抓入身旁的树桩里，眼球变成绿色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出来，“不要！不要！”
青鸦擡起头，心中百感交集。
秦雀眼底多了些情绪，她静静看着焦娘求饶挣扎，嘶哑的嗓音，仿佛这是什么很有趣的事。
她走到焦娘面前，擡起她的脸嫌恶地打量了几眼，又擡整理焦娘的衣衫，像在搭理一个掉进水坑的布娃娃。
焦娘手指无力地垂下哽咽，哀求：“求您，不要杀他……求您……”
秦雀擡起她的下巴，“那对你怎样都可以？”
焦娘点头，“是！我可以为为他死！我可以！”
青鸦再次阻止，“夫人，不行。”
秦雀蹙眉，没再说什么。随后当着焦娘的面，擡脚面无表情地踢开那片鱼鳍，鱼鳍掉入横焰脚下的清水中，很快被腐蚀殆尽，什么都不剩。
“不——”焦娘绝望大喊，“小鱼！”
秦雀散漫扬眉，终于玩够了，转身慢慢离开，青鸦听见她的声音悠然道：“我自然不要她死。”
“生不如死才有意思。”
青鸦吩咐后面的人打晕焦娘避免她把自己哭死，关上牢房，跟上秦雀的步伐回到地面。
只是才一出去，两人迎面撞上尹隆。秦雀满不在意，也不惊慌，只是把染上焦娘血的手帕扔给一旁的侍女，“拿去扔掉。”
尹隆笑意盈盈走上来，“夫人，你怎么会在
秦雀擡眼，“我不能去？”
尹隆将人搂在怀里，“当然不是，只是你的手都凉了……”
院子里很热闹，有人看到秦雀，语气轻佻，“尹家主，这就是尊夫人？果然国色天香，非同一般。怪不得你不让我们见呢！”
这些人拿了白玉还不知足，尹隆听着有些不悦，秦雀是他放在心上的珍重的妻子，没有人能随意调笑。
但碍于这些人还有用，尹隆只能不动声色，“我夫人身体不好，不喜出门凑热闹。本来这些事她也无需操心，各位自然见不到。”
有人附和，“也是，苍生的事也不是谁都能管得上的。尹夫人这样也落得逍遥，令人羡慕。”
这话听着带刺，阴阳怪气。
秦雀眼神冷冰冰地抽出手不顾尹隆阻止，看着面前的一帮修士，“今日的事，我都听说了。”
她不客气地道：“诸位说得好听是为了天下苍生。但你们谁敢发誓，不是眼红嫉妒贺渊手握所有神器？”
“你！”有人破防，“尹夫人这是在说什么话？”
秦雀笑他装傻，“如今你们都在尹家了，大家不过一丘之貉，你又在这装什么清高？”
这话一出，有人脸上的表情挂不住，外头的百姓都以为他们是为保护苍生而来，秦雀却这样直接戳破他们的私欲，一点面子也不给他们，有人几乎一瞬间就要恼羞成怒。
尹隆脸上挂不住忙稳定局面，扶住秦雀带着人出去，安抚了几句，“夫人，你是不是没有休息好？”
秦雀淡淡勾唇，“睡好了，我就是见不得你们这些人，道貌岸然的面孔罢了。”
尹隆安静听训。
“还有，”她提醒道：“这个陷阱是为镜尘设的，他若不来，那还有什么意义？”
“他们这般贪生怕死，畏畏缩缩，我真不知道要他们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