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旧人归(三)(1 / 2)
第108章旧人归(三)
踏出府中大门,三月尾的怪天忽而飘雨,李知顺手拾起把伞,而后上了马车。
“三娘在府上要呆多少个时辰?”烟云晃着李知的衣袖,可怜兮兮言:“好容易才见着三娘一面,这马车一行,也不知下次入宫在回来又是几月。”
莫雨也是哭丧着脸点头,“这么些年我二人还未曾和三娘分开这么久过,也不知这几月三娘在宫里头过得可好。”
李知眉心一松,反将两人的手拉到一处合上,她轻吐出气,扬唇朝她二人言:“往后,我常出宫。”
“也不拘在宫里头,磋磨躲避了。”
这该迎的风雨,不必躲,也不必藏。
马车停在永兴坊左金吾卫的狱衙前,如今李知手掌着清河给的玉符,暗处也跟着贵主府上的侍卫,她来此无非要问个准话。
“李学士。”
卫寂听闻女师至,早已出来相迎。
李知微点头,一面随他朝里,一面开门见山,“我今日来想必左郎将也知是何意?”
卫寂不言,只带着这位女娘朝内行去。
到底是因着昆仑奴的相救一事,李知并未凝眉接着言,而是安静跟在身后,四处打量着左金吾狱的布置。
“金吾卫办事不利,未在西市抓到圣人想要之人。”已行至堂内,卫寂便停步,手横在刀柄之上,他并未坐,只单手提壶为客递了碗刚盛好的热茶。
李知接下,擡头望他,“我来不是听结果。”
茶烟一点点上浮,烟雨恭敬立在一旁,自下瞧去,她望不见三娘面上神情,只能听见她不带太多情绪的发问,“金吾卫所查验柳娘的生平经历,以及样貌图画在何处?”
卫寂同李知对视,而后他撇开眼招手,朝旁示意,“按学士的要求去寻来。”
他转着腰间的刀柄,又道:“柳娘敢假死于长安却不出长安,可见她是有些本事在身上,长安也有她在等的东西。”
金吾卫,是李由林的人,李知时刻谨记这话。
可这案子,是圣人要查,纵她掺和进来,金吾卫亦是要查。
片刻,便有人将文折与画卷一道送来。
莫雨替三娘接过抱在怀中。
诚如卫寂所说,柳娘是在李知眼皮子底下被圣人一刀穿腹,却还能在河间王府众多尸体中爬出来,潜伏在长安这般久。
李知打开书折,扫目于上。不是甘心留下,便是她,出不去这长安。
“柳娘,姓徐名娘,曾是会州人,而后南下长安,入河间王府。”
李知顿在那会州二字上,垂目深思。会州是诚太子退屯成州之后,复又发兵夹击之地,也是诚太子身埋之地。
莫非真如河间王所言,这位柳娘当真知道些什么?
“这柳娘原先在会州,父母都是做什么的?”
卫寂便摇头,“她的这些亲族都不知晓,父母已亡也无从查证。”
“金吾卫去查了大豫十一年间徐柳的行踪,她的亲族皆一口咬定,那年兵乱南下,她的父母皆亡于会州,与其他亲族也七零八落不相聚,再次相见,便是两年后的长安。”
“长安总归只有一百零八坊,除非她出城,否则挨家挨户也该能寻到人影。”李知合上书折,又将莫雨怀中的画卷打开,细细瞧看。
须臾,只见女娘出声,“长安城中有人在帮她。”
卫寂倏然擡目。
文征刚入长安,柳娘是系在文征身上的火药,露面而炸。
他握着横刀起身,脸上神情沉沉,“文征使君若将她带走,圣人所吩咐之事便办不成了。”
“等等。”李知叫住卫寂。
“我可未言,是文征使君动得手脚。”她起身慢慢行到卫寂跟前,“卫使君远在西北,独掌三大镇,引得圣人犹疑君臣生隙可不好。”
身前人快要挡住她的大半视线,李知转目移向另一边,“我不知李大监是如何吩咐金吾卫,但你若此刻贸然带兵闯入文使君的旅舍怕是不妥。”
卫寂面上的气焰收敛了些,他听着李知口中冒出的李大监一顿,只擡着眸子望她,“那李学士有何高见?”
李知听此一笑,淡淡扬唇,“妾没什么高见,只是提醒左郎将一句罢了。”
淡蓝的裙摆飘动,在堂前没了影,卫寂心中琢磨着她的话,只瞧着李知忽而转过身顿步。
她笑着丢下句似提点又似不经意冒出的话,“不过妾倒是忽而想,若是试一试借徐柳的处境,套出文使君的话,也不知可不可行。”
言毕,此刻的蓝衫是当真一步一步渐远在视线中。
卫寂掌着刀,忽而扯起极淡的笑。
这位李学士当真是有些拿捏人的本事。
崇仁坊就在永兴坊前头,李知如今带着帷帽,既是要从崇仁坊路过,去一趟松斋舍也顺路。
车外雨势渐大,李知拿了伞吩咐烟云莫雨不必跟来,自撑着上了楼。
扶回呆在外头檐廊下的雨,忽而亮了眼睛,凑到窗棂下朝谢愈低声叫道:“五郎!你猜谁来了?”
谢愈正雕着一块玉,闻言是头也未擡,只将那浮末子吹散了才问道:“谁来了?”
扶回凑前望了眼自家郎君正在雕的东西,又忙道:“自是李三娘啊!”
谢愈手中雕玉刀陡然一顿,他擡眸怕是扶回看岔了眼,“当真是阿九来寻我?”
话毕,也是不管是与不是,只忙将未雕完的那半块玉搁回到木盒里,立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粒子。
拍着拍着,他才觉出些不对,“当真是李三娘?你可没看错?”
阿九如何会出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