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渐佳境（五）（1 / 2）

梦渐佳境（五）

“我当然不会懈怠,陛下交代的事也做得差不多了，这阵子可以停歇一会儿，我还得忙其他事。”亓渊转而问,“姐姐待会儿还要去教坊司吗？”

“嗯。”

亓渊目望她的背影,那个日夜在心里跳的声音终于脱口而出,“姐姐别去了。”

棠杳摇头，轻叹不语。自出事以来她便顶着劣名进了教坊司做活打杂,这几年随着亓渊在陛下那儿讨得了好赏头,她日子才好过一些。

聪明人都会看势头行事,眼见十二殿下站稳了脚跟,那些人自然会愈加善待他最爱的姐姐。

开始亓渊总会提让她休工,棠杳却觉得日复一日地待在宫里实在闲闷，有点事做没什么不好,何况她是个没有任何地位的侍女……亓渊三天两头都有事忙,她又怎敢自己独享清闲。

以往亓渊可能会依着她，这回没有，他道：“姐姐你替那边做了这么久也是时候该歇息了,陛下不管这些事,旁人更不能乱嚼舌根,若有,我绝不轻饶。你本是十二殿的人，和我一起生活，理应就做十二殿的主。姐姐不答应是不喜欢这里吗？”

“我……”

他嘴皮子的功夫比以前是越来越厉害，棠杳记忆有些恍惚，总会想起那个遇事哭哭啼啼的男孩,和现在能言善辩、从善如流的少年判若两人。

棠杳：“我并非不喜十二殿，只是一直待在宫里未免闲得无聊,我一介侍女来偷清闲……殿下，你这是折煞我了。”

“姐姐要是觉得无聊我可以抽空来陪，还有，待在十二殿哪里就算清闲了？想忙什么便忙什么，整个十二殿都是我的，若姐姐连我住的地方都要避嫌，是不是显得过于生分了？”

亓渊面容掠过愁色，浅淡分明，漆黑明亮的眸子都随之沉下几分，带着微末的乞求。

“姐姐，我不喜欢你叫我殿下。”

“你可以唤我渊儿，甚至全名，独独不能是敬称。就像从前那样，好吗？”

棠杳停下步子，思绪纷乱如麻，少年的直坦让她无所适从。

到底是自己看大的孩子，心灵相互的感应极易催变她的情绪。

“算我求姐姐。”亓渊不经意出口打断她思绪，观察她脸上颜色，表达的渴望瞬变成了聆听，静悄无声。

不知何时屏住呼吸的棠杳感到有些心乱如麻，他那句恳求仿若给她招惹了魔力，使她迷迷糊糊应下，“……嗯。”

得到肯定回应的亓渊绽开笑容，“刚好我这两天有空可以陪姐姐，姐姐有什么事尽管说就好。”

“倒也没什么事。”她何曾敢麻烦如今的他，不过看在他这般好心殷勤的份上，棠杳没有扫他的兴，“到时候再看看。”

“成，那姐姐今夜有空留饭吗？”

“有的。”

两人时而慢谈时而安静地在园中散步，偶尔路过几个路过的太监宫女，逢面亓渊都毕恭毕敬地喊了声十二殿下。亓渊的注意力全在棠杳的声音和动作上，那些虚伪的行礼不曾予以理会。

待到黄昏阳映水纹，亓渊才唤宫人准备晚膳。

十二殿是亓渊随便取的名，地方宁静，与偏僻有别。这里园林修竹、碧池彩鲤；广阔浅地，静而不幽。

亓渊只吩咐了守殿和打理的人在此，总数也不过十人。他自己招呼棠杳入殿，拿了些新鲜的糕点果子上来，“够了吗？不够我再叫人去备。”

棠杳：“够了，待会儿吃多了不好吃饭。”

“好。”亓渊跟着坐在旁侧，从玉盘中挑了个水嫩的蜜桃削皮。

棠杳从他的侧脸望去，饱满弧度突出挺拔的鼻峰，眼角鬓角也都长开，眼尾处有天生的浅痕。

是与儿时大有不同了，她许久没有这样好好端详过他成长的面容，等再过几年，这俊秀的眉眼应长有男人该有的成熟了。

游神之际，一个削好皮的肉桃递到她眼前。

亓渊三指轻拿，耐心地等。

棠杳盯着白黄的桃肉，接到手里咬了小口，清甜汁水滑舌润口，神奇地缓了缓她的不自在。

然而转头那瞬，亓渊目不斜视地看着她和她嘴边白白胖胖的桃子。

正当诧异的棠杳要问时，他率先开口：“姐姐吃不完就放桌上，待会儿会有人来收拾。”

棠杳差点没咽好一口桃肉，她觉得有些好笑，敢情他才想起来她吃不吃得下这一个，可这蜜桃也就比巴掌大一些，刚好够了。她道：“吃得完，你放心。”

亓渊扬唇笑着，话语滔滔不绝，棠杳每句都在听着，偶尔给出回应。

宫人们已备足膳食，殿内一桌四椅只有两人对坐，在这稀疏宁静的氛围里，相聚之情沸腾不止。

饭后，亓渊带棠杳去探寝间，里面五脏六腑样样俱全，还有姑娘家用的梳妆台，衣柜里都是用上好的料子缝制而成的衣物，里外穿的皆不差。

房间采光明亮，置布井井有条，干净得纤尘不染。

棠杳坐在榻上，细摸叠好的软滑丝衾，“你早就准备好了？”

“姐姐喜欢吗？”亓渊笑坐桌旁，“不喜欢我叫人来换。”

棠杳轻笑轻叹：“不用换，这样就挺好。”

“那就好。”亓渊指了一下桌上的精小匣子，“那里面是我请工匠做的簪钗，姐姐过来试一试。”

他拉住棠杳往梳妆台前一坐，从匣子里取出两支对称的飞鹤祥云簪，认真对镜给她插入发上，细细端详半天，问：“如何？我觉得还不错。”

棠杳笑着点头，“这做得确实不错。”

“还有一对耳坠。”亓渊又在匣子里面拿出红玉扣环式的耳坠，或许出于内心的激动，刚到手里就不小心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