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2 / 2)
虞丹青微仰下巴,“懂或不懂,只有玩了才知道。”
矮个子在旁边损道:“就是!姑娘来,我给你让坐!”
高个子轻哼一声:“可别说我打不过老的,就欺负小的。”
矮个子:“才能不论年龄啊陈兄,你莫要回回都这般嘴硬……”
“你闭嘴!”
俩大爷甚有活力,虞丹青规守礼仪,等了一会儿才插嘴:“多谢前辈相邀,不过我是想和他对。”
她指向谢兰机。
高个子挑眉,脸色一凶,“和他对棋?看不起我呐?!”
虞丹青连忙摆手,“不是的大爷……”
她话音未落,高个子笑着起身,一脸得意样,“嘿嘿嘿,你们年轻人真有意思,说两句话都能吓到。”
对面的矮个子饮下粗茶,对虞丹青道:“甭管他,他就爱这样。”说完,他也让开了位子,和高个子在旁边观看。
虞丹青道谢后,邀谢兰机入座,“三局两胜,若我赢了就不能再跟着我,不能耍赖。”
谢兰机笑而不语。
然后,二人相对无言。
密麻规整的线格摆放着二位老者的上一局输赢,虞丹青坐着矮个子的赢方,她努力回想也只在脑海里寻得一点棋法。
明明刚才看着很是熟悉,怎么坐下来反而又看不懂了?
谢兰机出声:“我教你三局,三局后论输赢,如你所说三局两胜,不可反悔。但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
“我输了我走,我赢了你跟我走,如何?”
虞丹青痛快答应。
旁观的大爷打岔道:“咋?你俩个还带打赌的?”
虞丹青点头,“对啊。”
她和谢兰机默契地用几句玩笑话搪塞过去,然后开始练棋。
谢兰机教得清楚精妙,直让大爷拍手叫好,虞丹青在三人的指点下也学通许多。
她好像知道该怎么做了。
等回过头来时,发现谢兰机教自己已经不止三局了。
她装作没有察觉,道:“开始吧。”
棋局正式对弈,虞丹青步步为营,踩得精准,偶尔会拦截他的路,吃掉他的棋,局势慢慢占了上风,取赢。
谢兰机倒没什么反应,等第二局开始,他才把所有目光认真地放在棋局上,不拦也不吃她棋,算尽棋法把输局赢了回来。
彼此的赢局干脆利落,到最后的决胜时,俩人的强势意外减了不少,小心又谨慎。
虞丹青在最后一场局中不算被逼得很紧,但也没有太多空余喘气,几乎进退两难,反观对面那人倾于精力的姿态,她猛然发觉,这局注定要输。
他比上一局更认真了,或者说,其实上局没有认真,现在刚开始。
自赌注生效起,他就不会让她赢。
所以输了,虞丹青不算特别震怒。
“行,愿赌服输。”她起身,斗志消了下去。
谢兰机跟着起来,“嗯,合作愉快。”
不太愉快。她嘴角一撇。
他们和俩大爷挥手道别,坐马车回到客栈。小二见谢兰机找到了人,比他都还高兴,跑腿都哼起了歌来。
一间房的事谢兰机不再提,虞丹青也信守承诺不再偷跑,和他在客栈住了三四天。
四日后,客栈门口停了辆马车,看着老旧结实,驾车的中年男人戴着斗笠,身量高壮魁梧,他一进门小二就注意到了。
不注意也没法,客人本没多少。
小二上前相迎,开口之前,男人抢先一步,道:“请问贵店有没有一对年轻的夫妻,男的看着文雅,女的……”
他仔细回想,想不出什么,最终闭嘴。
小二答得倒快,“有有有,住好几天了,客官您找他二人何事?”
不行,此人面相冷峻,难保不是来找茬的,万一帮那文雅公子挡了一灾,又救了人又能拿钱,岂不美哉?
小二心想,盯紧他的唇口。
“来接他们回家。”男人道。
小二呆了一下,恍然大悟,然后换上诚真的笑容,“那我来为客官带路。”
“多谢。”
男人迈步正要上楼,擡头,那张陌生的面孔长着熟悉的眉眼,已和儿时有了很大不同。
他身旁站着一个少女,细看五官,好似还能看出幼时的模样,但因为本就没见过几次,所以印象不深。
“长大了啊凤兮。”男人的语气似在慨叹。
虞丹青偷瞟青年一眼,内心惊讶他居然是实话实说。
谢兰机颔首时也躬下了身,“好久不见,张伯伯。”
男人的目光渐渐柔和,点头。
虞丹青跟在谢兰机后边,默默打量这个陌生大叔,男人皮肤粗糙,脸上有疤,看着有点凶,说话声低沉却铿锵有力,语气沧桑但温柔。
她知道,这个男人也在观察自己,没有恶意。
男人率先往外走去,“时候不早了,都在等着。”
谢兰机应了一声,回望虞丹青道:“走吧。”
他们出了客栈,坐上中年男人的马车。
虞丹青感觉内心控制不住的焦虑,有些坐立难安。
一只手钻入她手心紧紧握住,坐在旁侧的谢兰机不知何时靠了过来,他解释道:“他叫张永义,不是我亲伯,关系亲。”
“……哦哦。”虞丹青其实听不太进去,脚后跟挪动了下,碰响一个冰冷的硬物。
谢兰机再道:“不用担心,你的情况他们都知道了,会有人想办法的。”
虞丹青和他对视,沉默顷刻,道:“如果治不好呢?”
“不会的。”谢兰机道。
马车出了小镇,奔往重叠山峦。谢兰机慢慢掀开车帘,因肩膀载有人入睡,不敢做太大动作。
不久,外面传来张永义的话:“陛下那儿你怎么说?你们二人在朝中的地位身份可不低,不怕惹疑?”
谢兰机:“此次我亲笔传信同太子殿下详说情况,预求一月之期治重症,他会想办法帮我恳求陛下的。”
“你就那么确定陛下会听太子的?”
谢兰机:“皇宫偌大,能真正说动陛下的,仅有他。”
张永义轻笑一声,转而问:“那她呢?”
“我和她一起。”
“成。”张永义加快马鞭,说起风晓川的事来,“你许久未归,小燕子和瑞儿都长大了,学会跟你哥唱反调了。前些天还把你哥气得发大火,罚他俩个站了半天,结果这姐弟就没让人省过心,罚站中还打了一架,然后又被你哥罚去挑水了。”
“他们两个确实很久没见了。”谢兰机无奈浅笑,“嫂嫂呢?她还好吗?”
“她还是老样子,听到你要来高兴得很,这会儿估摸着已经在杀鸡了。哦对了,她说还想见一见这个弟媳。”
“那挺好的。”谢兰机轻应道。
车内安静了一阵。
张永义清了清嗓子,“前段日子,你哥挺纳闷的,不像平时那样发劳什子爆脾气,但我们都看得出来他气得不轻,只是再气也无用。他至今也想不明白,你为什么突然向陛下请求赐婚,明知虞家是个烫手山芋还一味地扯上关系。难道就因为你和她小时候那点缘分?”
谢兰机:“他说得轻巧,可是自己也没做到,不是吗?”
张永义愣了一秒,哈哈大笑起来,“行啊行啊,这回你哥怕是要多应付一个人了,真怕他被气得火冒三丈离家出走。”
谢兰机轻轻捂住虞丹青的耳朵,“张伯,睡了。”
“唉……”
山高水远,路途漫漫。
那送往京城的信,也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