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梅（2 / 2）

十来个禁士手持长枪围在玉銮宫门外，王承佑对里面叫唤两声，没见有人出来，低声骂道：“莫非是拿着玉玺跑路了？！”

葛无恰好赶上来，命令道：“皇后意图谋反，私藏传国玉玺，还不赶紧进去搜？！就在她妆匣里！”

王承佑拱手道：“国师大人，没人出来，莫不是皇后拿着东西跑了？”

这时，宫门吱呀一声。

女人还是一袭披麻素衣，与远去的山雪融为一体。

她不紧不慢提裙走到众人视野，双手并齐贴在腹前，不失端容。

谢观姝缓缓擡眼，面向空手的文人和持剑的男人，“你说玉玺在本宫这里，不过是道听途说，没有证据罢了。若你能在玉銮宫找到它，整座宫殿都一起陪葬，如何。”

王承佑看了看旁边的男人，小声：“国师大人，咱们要进去搜吗？万一搜不到……”

葛无冷哼道：“陛下出事后，我瞧见皇后娘娘总是在乾清宫的废墟里游走，不就是在找传国玉玺？国玺丢了，只能是在皇后这儿了，找不到也只能算她藏得好！”

老太监却蹬脚道：“先别说这些了！快进去找看看！这可是比天还要大的事，没了传国玉玺，下一代君王又怎能心安理得自居？！传到别人手里，更是堪忧啊！！”

说罢，一团禁军蜂拥而入，在宫殿内到处翻找，妆匣箱子衣服堆里都找遍了，就是没有国玺。

葛无睨了眼面无表情的女人，自己拿个算盘进去寻，罗针指向妆匣，下一刻又完全松落不动了。

他掩耳盗铃，心里再用诡术复盘这处的昨日景。

有个宫女跑到这里，慌慌张张地翻找东西，看到一个匣子，立马抱着跑了，甚至没有知会女人，只是跑出宫殿的时候，总是频频回头，最后消失在夜色中。

她抱着匣子往宫外的方向跑，边跑边抹眼泪，避开所有人多的地方和巡逻守卫，但不可能，怎么躲也还是会碰见人。

她抱着匣子躲开草丛里，躲着躲着就有一个少女跳了出来，黑衣佩刀，正是秦照。

窥探过去就停在这里。

其他禁士目光皆向男人，目睹他震怒的样子，一手把算盘捏碎，冲冲跑到女人跟前。

忍着脾气的葛无还是气笑了，道：“东西在你这儿，但是被你那个贴身婢女给偷走了！你竟然眼睁睁地放她离去！谢观姝，你是不是想死？！”

谢观姝从容镇定道：“她偷的国玺与本宫何干？你看见了？你没有鬼？”

葛无还想说什么，反应过来当下不是争执的时候，谢兰机那边应该已经开始了。

他咬咬牙，暂时放过女人，转头吩咐道：“去北镇抚司拿秦照！”

一队禁士忙不叠去了。

老太监扬颚示意，两个禁士赶快上前押住女人，正要带去审问，兴许是她势单力薄，又居皇后之位，没有太用力。

看着将要离去的男人，谢观姝心脏砰砰的响，浑身发热。她盯着那人，咬牙切齿，提前准备好的想法也浮现而出，愈加坚定。

她反手挣脱禁士的缉拿，抽出袖口的匕首，朝男人身后刺去。

老太监在旁边大喊：“快阻止她——！”

周围的禁士想也没想，持枪过来，扎入女人的身体，阻止她的偷袭。

手中匕首咣当掉落。

谢观姝下意识捂住腹部的伤口，看见男人转过身来，他的表情微有惊愕，一闪即逝。

葛无看着眼前女人被一圈禁士扎成刺猬的模样，不想惊讶都很难，不过下一刻，他微笑着摇头，道：“这都是你自找的。”

鲜血染红了雪白素衣，谢观姝仿佛失去痛觉和力量，腿一软，整个人往后倒去。

他们收起武器，和两位大人一同赶往北镇抚司。

这里很快变得清冷，空无一人。

地上的血泊融入霜雪中，好似寒冬开的腊梅，很美，很美。

一束光照下来，女人微微侧头，用仅剩不多的意识往天空望去，似是有些讶异，轻轻启唇，却流着一串血珠出来。

她动弹指尖，缓慢在地上写下几个字，片刻，又毫不犹豫地抹去。

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

她闭上眼，并不觉得今日的艳阳有多温暖。

反而很冷，很冷。

不远处的梅花正含苞待放。

她心里想，这么冷的寒冬还没能看到梅花朵朵开，有些可惜了。

也有比这更可惜的事情。

但是，已经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