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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约(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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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啊,”他眉梢一挑,半是玩笑半认真:“非亲非故的,为何费力保我?一般凶手行凶后,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找个替罪羊一劳永逸,我和他们有旧怨,又那么凑巧出现过,凭你们的手段,把我设计成真凶顶罪应该不难吧。”

“非亲非故,你不也在曹虎等人设计陷害我们时出手相救了吗?”

赵执愣了愣,目光恰好落在她铺平的裙摆上,看到膝头处的脏污,后知后觉想起她刚才在受罚,脑子蹦出的猜想直接脱口而出:“你不会是为救我才被罚的吧?”

这次轮到霓璎怔住,她的表情让赵执一瞬间想的更多。

这个女家主手段狠毒,瞧着严肃又冷硬,若由她拿主意,保不齐真会拿他当替罪干净脱身,但因他救过殷倪,她记着这份救命之恩,于是忤逆了家主的意愿才被罚。

霓璎缓了一会儿才开口:“赵郎君一向这么……”

美人动容,令赵执心中不由生出得意,在心底接话:不错,小爷一向这么细腻。

“……自作多情?”

“……”

赵执淡定的望向远方:“那你方才为何被罚?”

霓璎:“若非担心被波及,你也不会着急赶来,还有闲心关心别人?”

“谁关心你?”赵执立刻反驳,又解释道:“此事本就与我无关,我又不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但你若真为帮我忤逆家主,我岂能不在意。”

霓璎:“所以你的意思是,若非有你帮过我一回,我与家主都该是那等诬赖无辜草菅人命之辈?”

“这话你说的,我没说。”

霓璎轻轻笑了一声,终于把话头转了回来:“受罚与你无关,是我与家主的矛盾。”

赵执听了个新鲜,不知不觉就走了题:“你还敢跟家主有矛盾呢?”

霓璎对答如流:“我们家主是族中同辈里年纪最小的女郎,因私人原因才来此自立门户。从前在家中她有亲长庇护,可以随心所欲横冲直撞,但今时不同往日,家业要慢慢攒,行事也当收敛,所谓忠言逆耳,她虽听了,但心里烦,总要找找茬出气才过的去。”

当霓璎说这话时,赵执竟真从她的神情里窥出几分真情实感,听着不像假话,且话中藏着诸多重点——大家族,幺女,因故离家,自立门户,一次废掉十几个人叫“收敛”。

这能是一般人吗。

赵执刚接下县尉的重任,尚无头绪。这殷府手段强悍,却不是无知无畏的凶蛮,而是一种从容有度的霸道。

他们是什么来历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有实力,若能巧加利用,说不定真能顺利完成任务。

虽然想法令人沸腾,但现实仍需稳重。

“你我相识寥寥数日,就这么跟我说你家主的私隐,不合适吧?”

霓璎应答自如:“的确不该与你一个外人说这些,可你我数次交集,孽缘颇深,殷府落于此地,你又是这里的百事通,日后经营少不得继续打交道,这些事我今日不说,一个女人开府立户,时间久了外人也会好奇,与其让你们编排出几十种猜测,倒不如此刻先交代。”

赵执被她那句淡定的“孽缘”逗笑了:“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挺风趣的?”

霓璎静静看他一眼,回道:“没有人。”

赵执刚想说“那今日就有了”,脑子飞快拐过弯,一张俊脸垮下来:“怎么骂人呢!”

霓璎逗弄成功,弯唇一笑。

这一笑又晃了赵执的眼,他暗骂一句“犯规”,别开眼说回正事:“那曹虎的事,就这样了?”

霓璎欣赏着这个高度的景色:“你想如何?”

赵执斟酌道,“方才我说了,你们要让我当替死鬼,怕是不会给我找来的机会,所以我信你不会害我,可……不还留着活口么。”

曹虎一干人被用了宫刑,被发现时是昏迷状,没有切实口供,徐新和龙彪即便知道昨日的事,也没有足够证据直接来拿人。

万一他们醒了……

霓璎的目光慢悠悠转回赵执身上,看的赵执颇不自在:“怎么了?”

“还说你不是怕被此事波及来探底的?”

赵执也说不清是第几次被她揶揄,可这话也不假,索性坦然承认:“是又如何?我好心救人,最后落得个替罪死鬼的下场,放谁身上能接受。”

“打个赌吗?”

赵执一愣:“什么?”

霓璎耐心道:“我说,要不要打个赌t。”

“赌什么?”

“你既担心我在此事上善后不力,不妨想想可以赌什么。”

那当然是要赌对自己有利的!

“行啊,”赵执擡起一条腿踩住树干,搭住手臂:“那就赌,我和我的家人兄弟会不会因此事被波及,若有一丝麻烦惹上身,你——”

赵执漫不经心瞟了眼身边的女人,她的神情认真又平静,好像无论他说出多么贪心荒谬的要求都能接受。

从另个角度来看,是她根本不怕他狮子大开口,她有信心,这些要求没机会兑现。

“我怎么?”霓璎没等到下文,开口催促。

原本到了嘴边的话忽然拐了一个急弯收了回去,赵执眼底划过一抹狡黠,再说出口的话已与先时所想完全想法:“若我和亲朋好友被牵累出事,你也不必费心补偿,毕竟人都没了,搞那些花里胡哨的没意义,当我命苦倒霉。我自己背了。”

“但若此事顺利解决,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至于什么条件,想到时再告诉你。当然,这条件绝不违背道义,更不会要你受辱受罪,如何?”

霓璎眉梢挑起,重理他的逻辑:“被连累你不追究,你安然无恙,我反而要应下你一个条件?”

赵执:“不是你让我想赌什么的?我提了你又不认了?”

霓璎凝视他片刻,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认。”

说罢重提裙摆三两步跃下,回到案前跪坐提笔,继续抄经,赵执没拦着她,目光一路追随,在担忧散去后,短暂的大胆欣赏。

不知过了多久,顶头忽然一阵枝叶窸窣,霓璎再度停笔擡头,树上已无人,目光一偏,恰好见墙头处一片衣角一闪而逝。

几乎是赵执前脚刚走,雾爻后脚就抱着张坐垫晃悠过来,重新给霓璎垫上,霓璎换了更舒服的坐姿,继续抄经。

“方才耿驰出门了。”雾爻从兜兜里抓了把炒花生,边剥边讲。

“嗯。”

雾爻见霓璎没有停下的意思,提醒道:“他都走了。”

你还演呢。

霓璎:“来了好几日,都不曾探过附近的山寺古刹,明日随我去看看。”

“哦。”雾爻扯了张纸,给剥好的花生粒放上去,慢慢拖到霓璎身边,霓璎抄几个字,也会顺手撚一颗丢进嘴里。

“嘿。”雾爻兀自笑了一声。

霓璎瞥她一眼:“笑什么?”

雾爻嚼着花生米:“我笑这个姓赵的的确聪明,反应也快,是个少见的人精。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以为自己找到了靠山可以借力打力,殊不知自己才是借来的那道力。”

霓璎不予评价,雾爻转而道:“不过话说回来,那些流氓混蛋固然没有再作证人的可能,但罗齐中和徐新那帮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女郎向姓赵的保证,又让耿驰去暗中调查寻找所有在罗齐中手上被坑害过的苦主,是打算一旦罗齐中等人发难,就借此反打回去吗?”

霓璎:“若真用上这出下下策,我们即刻便会暴露,这趟行程也得提早结束,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用的好。”

雾爻:“那您还让耿驰去查?”

“自然不是用在这时。”

雾爻拧起眉头:“若不制住罗齐中,他发难查到咱们,不一样会暴露吗?”

霓璎终于搁笔,拿过湿帕子擦手:“你可还记得自己那日为何翻入龙彪家?”

雾爻摸摸鼻子,心说这么丢丑的事情怎么还提啊。

其实这事就是个误会。

真正和王氏有姻亲关系的,是太平县令罗齐中。他手下养着徐新龙彪等一群流氓地痞,也不知何时透露过风声,叫这些人记住了。

那日龙彪娶妻,宾朋满堂,这老小子大约是两碗酒汤一灌,就起了狐假虎威自己贴金的心思开始吹嘘,雾爻听见本想打探一番,结果落在了赵执手里。

霓璎擦完手,将帕子丢回案上:“一朝天子一朝臣,陛下初登大宝,宗室贵族若想延续荣耀,就得稳扎稳打,王氏爬得越高,所面临的的风险也越大,即便是王梵和未来的王皇后,都得小心谨慎步步为营,你觉得他们会让一个远在江南门第底下的姻亲小官拖自己后腿吗?”

雾爻:“可罗齐中在此地横行多年,手底下那些流氓匪类更是无恶不作,这样都能得朝廷嘉奖,可见他必然有人庇护,所以才有底气。加上山高路远,即便朝中和王氏真有什么风声,能震慑到此处吗?”

霓璎吃着花生淡然道:“放在平日大抵没什么作用,可今年也是罗齐中调任于此的第三年,接下来一年里,但凡他出点意外,王氏必会快刀斩乱麻以免牵累。”

“若罗齐中明白这一点,你觉得他还会放弃王氏的裙带关系以及大好前途,只为给手底下一群犯案累累的狗腿子追查凶手讨回公道吗?”

霓璎仰头看天:“至于朝中的动静风向能不能及时吹来,也就是加把火的功夫。”

雾爻学她仰头看天,结果被花生碎卡了喉咙,惊天动地咳嗽起来,霓璎叹气,起身去给她倒水。

……

赵执离开殷府之后,立马赶往太平县打探情况。

果不其然,霓璎与雾爻云淡风轻闲聊的事到了太平县衙,已是人仰马翻的惊天大案。

徐新一大早便领着龙彪等十数个兄弟找上罗齐中,将矮子坡的惨状描述了一遍,每一句都极力拱火,力求县令严办此案,尽早捉拿凶手,严惩不贷!

罗齐中果然被拱的怒火中烧,正要放权给徐新查办,便被匆匆赶来的县丞高宾给拦住。

高宾一看徐新不仅自己来了,还带着龙彪一伙人闯入县衙,当即将徐新申斥一通,让他赶紧把人带走。

徐新今日是打着为兄弟作主的旗号来的,高宾这么不给他面子,就是要他在兄弟们面前丢面儿,然而罗县令始终没有发话,似是默认了高宾的意思,徐新咬牙忍了,带人退下。

徐新一走,高宾立刻为罗县令引见一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宣州长史周士良。

罗齐中趋步相迎:“周长史来怎么也不提前告知一声,本官也好提前迎接设宴款待。”

周士良风尘仆仆,摆摆手,“罗县令不必麻烦,我尚有公务在身,只逗留片刻。”

罗齐中遂将人请到内堂详谈,周士良也不同他客气,开门见山说起来此原由。

原来,朝廷日前曾为设安东都护府以抗金池国之事商议委任人选,结果因长史人选迟迟没有落定引新帝龙颜大怒,不仅放言偌大朝廷若无能者,不妨退位让贤,甚至用到了“尸位素餐”这样的字句。

幸而吏部尚书裴崇炎及时出面提名,抚平了新帝怒火。

此事看似只是一桩寻常的朝事,然而内里透露出的讯息,却不得不让朝臣警惕。

一朝天子一朝臣,当今天子对朝廷众臣显然已有更替之心,这种时刻,任何一个错处,都有可能成为天子发难的端口。

接下来的话,周士良便说的十分隐晦,但也足够让罗齐中明白。

今年的考核,罗齐中不仅成绩卓然,甚至有额外嘉奖,若能风平浪静度过这最后一年,高升是迟早的事。

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一旦出了岔子,罗齐中得到的嘉奖和肯定都会成为反噬,更进一步,为他判级的贺刺史也未必能逃得过天子的怒火。

罗齐中先是心惊,但很快又生侥幸与底气:“周长史此言差矣,且不说本官爱民如子清正廉明,贺刺史的认可与举荐绝不存虚,单说这京城的风,又岂能轻易吹来咱们这处呢,若长史这里有什么疑问,本官也可修书沂州或京城,询问详情。”

周士良并不意外罗齐中无知的侥幸。

若非他罗齐中有王氏这门姻亲,贺刺史岂会年年判他优等。

他背靠王氏,又远居这江南一隅,手底下养着一批霸道地痞控制此地,这才没有阴沟帆船,于是周士良继续说下去。

如果说新帝在朝堂上因怒脱口而出的话是一个征兆,那么接下来的事情更像是应验。

在那之后,台院开始频繁弹劾官员,所斥罪责多是为官不正、私德有失、尸位素餐、亵渎天威,其中又以刚入台院年纪最轻的谢牧晗谢御史最为犀利勇猛,一啄一个准。

不过数日功夫,已经有十数名官员被查办。

而这位年轻有为犀利凶猛的谢御史,正是周士良胞妹的夫君,他的亲妹夫。

谢牧晗在朝堂上口诛笔伐大发神威之际,自然也考虑到遭遇背刺的可能性。

于是他特地对近亲作了一番勘察,连远在宣州的舅哥周士良t都收到了来自京城的飞鸽问候,饭否、茶否、为官正否?

周士良自是四平八稳,可当他将这风声透露给上首时,贺刺史不淡定了。

现在看来,陛下重整地方官府是迟早的事,他得在这一日到来之前先把自己摘干净,于是派了周士良走访下辖各县,若有隐患便早早遏制。

周士良很明白的告诉罗齐中,王氏固然是他坚实的靠山,即便没有贺刺史,罗齐中得姻亲擡举,也能有大好前程。

但现在王氏树大招风,不知多少人嫉妒羡慕,即便是尚书令与未来的王皇后都要规行矩步小心经营,以免落人把柄,甚至对于那些潜在的隐患,也会及早消除。

周士良点到即止,罗齐中早已变了脸色,待将公务缠身的周长史送走后,终于明白县丞高宾为何要拦着他放权给徐新去查案。

他在太平县多年,有缘由起因,结果多是伤筋断骨,最多失手闹出人命,只待官府出面抚平,事情便可揭过。

但今日这桩案子,处处透着古怪。

首先是事出突然,仿佛没来由就被人办了,其次,对方的手法太狠了。

这种狠,比直接要人性命还多了三分阴毒与挑衅,。

曹虎等人乃是惯犯,无论拳脚功夫还是江湖经验都不在话下,就算是河东那群人也不可能把他们弄成这样。

这样一看,真凶不像是江湖道上人,且实力不可小觑,他们不止不惧官府严办彻查,更像是逼得官府必须严办彻查。

一旦彻查,受害人的身份必须起底,从而顺藤摸瓜寻找所有关联人物以求凶手犯案动机与线索。

这批地痞流氓,都是帮他这个县令干脏事儿的手套子,彻查此案当真不会引火烧身吗?

正如周士良所言,他最大的靠山王氏,如今正树大招风。

万一这是京中哪家与王氏为敌的权贵暗中调查了王氏的亲族关系,从而摸到他这里设计出这桩大案,一旦他立案调查,便立刻将消息往京城吹怎么办?

届时,王氏若要自保清白,第一步就是舍弃他,撇得干干净净。

他能在太平县横行多年,就是因为背后有靠山,且山高皇帝远鞭长莫及。倘若真来个强权之人对他上纲上线,他可经不起弹劾啊。

这一刻,罗齐中深深地体会到了与这些地痞流氓往来的负面影响。

当初用他们是为处理不方便的事情,结果的确高效好使,可关系一旦建立便有了牵连,以至于他包庇这些流氓的任何一宗罪责,无形间也加在了他的身上,最终养出这么大个祸患。

高宾也是这个想法。

“大人,有些事不过秤没四两重,上了秤千斤都打不住,您可不能被有心人利用,在这个关键时刻自己往秤上跳啊。”

罗齐中沉吟片刻,问:“那你觉得,这案子怎么处置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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